舌尖软热,带着湿润气,像是晨起最初接触到的空中潮气,但比那个要温暖一些,明明只是蜻蜓点水般的触碰,却几乎能将他整个人融化。
寂行已经做不出任何反应,饮花如今对他做出的任何一件举动,都会成为他该继续修行这个念头的阻碍。
但他偏生又难以说不。
这一瞬间其实很短,至少饮花还并未察觉到有什么。
她只是下意识去将他指头上的血处理干净,最好不要再溢出,好让他不那么痛一些。
正在主人家的大堂之上,口中淡淡的血水无法就这样随意吐掉,她环顾四周,于是喉咙一动,径直咽了下去。
而后便看见了寂行微微放大的眼睛。
“还疼吗?”饮花问。
寂行半天没说出话,他的手指还在面前这人手中,为防说还疼之后,她再重复一遍方才的动作,寂行确信道:“不疼了。”
饮花神色仍有狐疑,寂行快速补充一句:“最后一点疼也没有了。”
说完便将手抽了回来。
饮花倒是诧异地小声嘟囔:“真是这样立竿见影?”
口腔中留有淡淡的血腥气,并不很教人难受,但提醒了饮花,她刚刚做了什么。
……
她原先只是见母亲曾在切菜时伤到了手指,便立刻放进口中,她才学了,并不是她对寂行发起攻势中的一环。
可见寂行的耳上还有隐约的红晕,似乎起了意料之外的效用。
这样一个无来由的法子之后,王爷与王妃很快一起回到席间,跟着进来的还有背着药箱的郎中。
王妃一进来就吩咐道:“快给这位师父也看一看手上的伤。”
郎中听命来给寂行瞧,刚一见到伤口就皱眉询问:“师父可是将手指置入口中吮吸过患处?”
寂行不着痕迹地翻覆手指,将指尖的莹润轻轻拈开,顿了一下,答:“并未吮吸……”
“那便好,”郎中这才放心地颔首,“若只是舔一下并无大碍,吮吸的力度过大,恐对伤处不利。”
寂行哑然片刻,点了点头。
这些话是郎中嘱咐寂行的,却说到了另一个人头上去。
有人悄无声息替她领了训诫,饮花却如同被抓了现行。
她安静看着郎中给寂行包扎伤口,口中咂摸两下,方觉险些做了坏事。
嗯,这样的坏事,还可以多做一些。
64戏中人
虽开头不算顺畅,宴席的后半程却很顺利,王爷与王妃的礼仪与寂行所受的,至少在用膳规矩上并无多大差别,都讲究食不言寝不语。
于是席间并无多少话,倒是用完膳食后聊了少顷,问及一些关于新寺建造、嵇州民风之类的问题,答过也就是了。
饮花还当王爷会继续问她,她父亲是如何得到那枚玉佩的,王爷却一直没开口,而在他们拜别前他出门送行,才靠近饮花小声恳切道:“若寺庙修建完毕,本王必亲去嵇州上门拜访,还请姑娘与令堂知无不言。”
王爷没有声张,想必便是要她保守这个秘密,于是她点了点头:“饮花明白。”
即使百般推辞,王府还是派出马车送他们回别院。
华贵精美的车厢内,寂行忽然问:“王爷与你说了什么?”
饮花欲言又止,吐出两个字:“秘密。”
“……”
寂行被话堵住也不追问,只是阖眼小憩,身旁忽而传来某人的气息。
“但是可以告诉你,”饮花忽而凑到他身边,“确然你更好看些,我这样觉得。”
在王府之行过后,他们在新寺又见过王爷几面,他带来了皇上的赏赐,与一道旨意。
这座正兴师动众建造的寺庙,被赐名为慈化寺,待建成后,皇上甚至将亲自题上牌匾。
众人听闻消息后振奋不已,干劲提了起来,当日竟提早完成了既定的任务。
寂行接连好几日未能准时回到别院,往往到时已日落西山。
饮花倒是有空一些,并没有一直同他一般守在那里,这些日子将京城许多好玩的地方看了个遍,时不时也会给他带回来一些新鲜玩意儿。
像是寂行进门转头时,一下子便看见的皮影。
幕布倒不是在外头见过的正经表演用的兽皮之类,而是屏风从中腰往下都被蒙上了不透明的布匹,上半部分则被粗糙当作暂时的表演场所。
那是两个栩栩如生的小人儿,清楚倒映在屏风上,却并不如外头所见的那样生动,同时站在那里时便似乎做不出什么动作,僵硬得很。
操纵者约莫还是新手,尚且不能让角色在自己手中如愿表现出她想要的意思。
寂行望着明暗边缘时而出现的手的轮廓,唇角弯了弯,却没出声,只是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静静地看。
饮花从逐渐靠近的脚步声中得知他的归来,在试图同时操纵两个人物失败之后,索性将一个扔在一边,先将裁剪得娉婷袅娜的那个留下,努力仰着头操纵起手里的细棒,那是控制它的方式。
小人跟随她的动作在屏风上动起来,做出个掩面哭泣的举动,而后向后退上几步,又向前,似是不想离开,又不得不离开。
饮花努力表演起来,那还是她掏了银子,又好容易卖乖才讨好那手艺人教她的,虽不得其法,但也有了几分雏形――至少比先前自己练习的几遍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