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1 / 1)

门被霍的推开,冰冷的夜风立刻灌进来,地上的药草被吹的乱舞,一把长刀架在李桂手脖颈。

“停下来。”

李桂手巍然不动,眼睛眨也不眨的注视着姜回流出的鲜血,眼底流露出偏执而又残忍的疯狂,宛若魔音:“急什么,放掉她身体一半的血才能停。”

陈丁冷沉着脸,中刀流血尚且会死,更遑论失去身体一半的血,这简直和杀人无异!又怎么能说是治病救人,他手中的刀更进一寸。

“陈丁,你住手!”绥喜喊道。

她猝然抬眸,一双圆溜溜的眼此刻沉寂而坚定:“这是小姐答应的!”

她读书不多,更不懂什么大道理,但小姐说了她就会听,也绝不容许其他人破坏。

姜回乌发间要坠不坠的发簪终于落了下来,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霎时四分五裂。

她的手指深深地嵌入肉中,血色的掐痕斑斑刺目,被冷汗濡湿的发丝粘在脸颊,整个人如同水捞起来,肌肤泛着肿胀的青白,女子痛苦的皱着眉,唇边隐忍的溢出几道破碎的呻吟。

李桂手蹙眉大声道:“不要忍!发泄出来!否则你就会死!”

你就会死。

会死。

女子脸色苍白透明,唇色更是淡至近无,呼吸微弱,连挣扎也变得如蝼蚁攀树,微若其微。

瞧着竟真的像垂死之人。

但凭什么?!

作恶者依旧稳坐高台,而微贱之人就命如蝼蚁,汲汲营营、拼尽全身每一寸血骨也难求公道。

既公正佛在上,青眼明睁,不见世间蝇营狗苟。那她便自己爬上去把他们一个个拉下来。

她偏不死。

她要活着!

即便剐骨削肉,也,在所不惜。

姜回猛地睁开眼,乱糟糟的头发下,一双眼通红狰狞,似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寒意森森。

溢出唇齿的痛苦声淋淋含血,像是伤痕累累的野兽在濒死时仍狠狠撕扯下敌人的血与肉,声声带厉,在昏昧幽室中犹如魑吟。

作者有话说:

《医法圆通·用药弊端说》《路史有巢氏》

28、天门七针

◎莫鸣,我帮你杀了他。◎

日头温脉,林荫清凉,郁郁葱葱田野间一只鸟拍打着翅膀飞过,黑色分叉的美丽尾羽掠过近处的芦苇荡,停在一截枯木上。

不过卯时,蜿蜒小径处的农户便早早忙活起来,起炉,灌瓮,翠竹高底错落头交叠,便从那头到了这头,潺潺流水、鸟啼轻风,浓浓的酒香弥漫出来,像是听了丝竹管弦的盛宴,闻着酒香,当真如痴如醉。

酒香绵延到了一处偏僻的医馆,隐隐听见一道苍老却含着疯狂兴奋的声音。

“到了!快到了!”

曦光洒在一片狼藉的屋内,最终落在女子纤细垂落的手臂。

细看,女子的皮肤似乎鼓起来一个短胖蠕动的包,活似畏火的茧甬在体内疯狂的逃窜,边咕噜咕噜的喝血。

像是蚕食生命,女子的脸色苍白更甚,蚕蛹便更大而肥肿,直到隐隐冒出绿汁,立刻道:“快去柜台取止血散”

“我这有军中上好的金疮药。”绥喜慌乱从袖中拿出薛殷给的琉璃瓶递过去。

李桂手一顿,接过闻了闻,动作迅速洒在姜回伤口处,很快,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止住。

倒是好药。

李桂手折身去药柜底下小心翼翼的抱出一个青瓷坛,整个人像是被定住般缓慢的放在柜台。绥喜着急的催促:“李大夫,快点!”

李桂手被这突然一声吓得差点脱手,放稳之后怒气冲冲的呵斥:“这坛子要是碎了,便是你十条命也赔不起!”

一晚上心惊胆战,绥喜已如惊弓之鸟,见李桂手还在这种时候玩笑,压在心底的恐惧变为怒气,回敬道:“一个破坛子我还是能买的起的。”

李桂手看她一眼,呵道:“这里面装的可是千年人参。”

李桂手打开密封的瓷坛,从麻油细辛中捧出一株生成人形的千年参,浓烈的药香弥漫在空中,让人心旷神怡。

李桂手掰下指甲大小的须子放入口中含着,又将人参以麻布包裹,连同海碗递给陈丁,让他站在挤压成汁,语气还带着心疼的抽噎,擦了擦泪:“小丫头,你喂给她,每次沾湿即可,行针之间切不可断。”

李桂手目光沉沉:“接下来,我要下针了。”

“天门七针,以死封穴!”

天门七针,乃医之绝道,传说可回阳救逆,起死回生,他的师傅临死之前悟至第三层,已是世间少有,可见其晦涩玄妙。

而他,已至第四层。

姜回身中三毒,一毒随胎而生伴随数载,二则为幼时所中,虽为慢毒,然则虽性缓但烈,诡异莫测难寻其源,三为方才所中回鹘蛇毒,又服汤饮放血将两者引发去毒七分,现在,则是要救她的命。

人失血而不可活,姜回先是手臂受伤,又是连夜奔波耗损心神,再是毒发,已如破洞之篓,危在旦夕,又在这时服烈药解毒,热寒交替,痛不欲生。

而天命七针却是兵行诡道,以针去生机,以术避神佛,换句话说,置之死地而后生。

不但一针四九变化分毫错不得,被施针之人痛苦更甚前者数倍,却要始终保持神志,虽为救人,却似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