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1 / 1)

谁料,突然有人敲门,郑从贲正疑惑是谁,他在盛京除了穆闻无甚好友,同僚亦不会在此时拜访,芙儿却已经捉起布裙起身:“夫君,我去开吧。”

盛京地贵,郑从贲是租住的偏僻小院,芙儿勤勉,院中不断洒扫,是以倒也干净整洁。

芙儿打开门,便见一华贵公子站在外面,身后跟着两个小厮,她侧身避让,“公子找谁?”

付坤从武华英手下得知此事,一时又怒又惧,又知道郑从贲官职低微不能写奏折他又拒了是以还暂时无人发现,方才松口气,一颗心却仍吊着,忙从歌姬身上起来打听令人打听了郑从贲住处,一路疾驰而来。

本略不耐烦,却不想瞧见个美妇人,眼中多了兴味,他细了腔调:“郑从贲郑大人可是在此居住?”

“在。”芙儿说话像她长相一般婉软约柔,听上去像是酥麻了骨头。

付坤陶醉的露出垂涎的笑容,跟着芙儿往屋中走,都忍不住打探。

“敢问夫人闺名?”

“小妇人出身乡野,不敢谈闺名,小字芙儿。”

“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夫人真真是好名字。”付坤言语轻薄,目光僭越而露骨的落在芙儿发间,见只有一个不值钱的木簪,眼底浮现倨傲与不屑:“郑大人未免也太委屈夫人,夫人如此美人,怎可没有珠翠相衬?”

芙儿眼底隐有怒色,却因脾性太好而没有发作,“这便是了,失陪。”

“夫人莫走啊。”见留不住,付坤惋惜而流连的目光注视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眼中闪过一抹势在必得。

“你是何人?”郑从贲推开门,见到正望着院中,跟着看了一眼,并没有什么特殊。

“郑大人不是在查我吗?怎会不知我是谁?”

“你是,付坤?”郑从贲稍加思考,立时明白了眼前人的身份,他黄昏方才与武华英提起,现在,他却已站在他眼前。

郑从贲心中闪过一抹警惕,“付大人有事以后自去陛下面前分说,找我又有何用?”

付坤听出他的言外之意,脸色一瞬间沉下来,挥挥手,身后随从立刻打开樟木箱,露出里面堆叠满满的银票。

“付大人这是何意?”郑从贲沉下脸。

“这是一万两银票,至于何意嘛,我想郑大人心里清楚。”

这是要用钱封他的口?郑从贲心中嗤笑,他岂是贪慕钱财之辈。

“付大人请回,恕不远送。”

“郑大人何必这么急着拒绝,银钱嘛,万事好商量,若是不够我可以再加三千两。”

“有了银子,郑大人便可在盛京置办一处宅子,起码,不至于如此委屈了夫人。”他说着,眼神留恋的看着芙儿消失的方向。

“无耻!”郑从贲气的青筋暴起,他竟敢光天化日之下调戏他的夫人!是可忍,孰不可忍。郑从贲再不顾礼节,伸手抓住他的胳膊将他往外赶。

付坤脚步踉跄,却忍不住更加心痒:“郑大人莫要动怒,不若你把你的妻子让给我,我可在加五千两白银。”

“有了银子,你再娶也是易事,说不定还能攀上个官家小姐,前途无量啊!”

“娶个十个八个也成啊!”他身后跟着的随从附和着调笑道。

言谈之间,竟是从未把郑从贲放在眼中。

“滚!都给我滚!”

他将付坤赶走之后,回屋看见隐忍哭泣的妻子,怒上心头,连夜写了文书去求见上官,却不知,付坤一行并没有走,趁他不在家,如入无人之地凌辱了他的妻子。

他遭受闭门羹之后回到家便见到这撕心裂肺的一幕,当即要同付坤拼命,却被他身旁随从制住,还称是他的妻子趁他醉酒主动勾引,再之后,他四处求告,一连串的麻烦惹上身,让付坤狠狠被咬掉一块肉,心中生恨,命人散播他妻子不贞的流言,加之确实有邻居听到动静,无可辩驳。

郑从贲每日昏昏沉沉当差,一心想报仇沉冤。

大理寺言他并无证据,其他官员闭门不见。皇城脚下,他竟一连三月求助无门。

心中发沉回到家中推开屋门,却见到他的妻子躺在冰凉的地面,薄如蝉翼的轻容纱悬于房梁,层层叠叠堆积下来,本是绚丽悦目,却在浸水之后成了杀人的武器。

轻而易举便能挣脱活下来,他的芙儿该有多么的绝望!

“我怎能不恨!”

“所以,”郑从贲缓缓站直,脸上浮起快意:“我剐了他。”

“将他的肉扔给乌鸦啄食,死无全尸。”

“我假意投诚,在仇人手下苟延残喘整整三年,终于能报仇雪恨,穆闻,你不为我高兴吗?”

“你怎么变成这样?”穆闻震惊难以接受,甚至觉得眼前人面目全非,剐刑,死无全尸,听者无不毛骨悚然。

有仇报仇也就罢了,竟连尸体都不放过!

“我的妻子又有何错!她为让我全心全意考取功名,日夜浆洗缝补换取我上京的盘缠,我满腔才华却未能得到重用,她对我始终不离不弃。”

“如此也罢!”但,郑从贲额前青筋暴起,歇斯底里:“我也曾为北朝尽忠!在发现盐税有误不受金银所贿上报朝廷,可朝廷如何待我?”

“那人依旧安然无事,我却被人记恨牵连发妻!你告诉我!我怎能不恨?”

穆闻闭了闭眼,道:“与贪官污吏沆瀣一气终归不是大丈夫所为!”

盐运关乎国法,郑从贲为虎作伥,贪利而损国仍是事实。

郑从贲手不住拍打胸脯,胸腔悲意难舒,双唇干涩而颤抖,几度发不出声。

他与穆闻识于微时,多经磨难引为知己,他自以为全天下最应当懂他的人莫过于穆闻。

高山流水遇知音啊!

郑从贲的眼神近乎崩裂,脸上似哭似笑,用着全身的力气在问:全天下人都可以如此看我,憎恶厌弃,但怎么能是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