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1 / 1)

“鸣镝涧。”薛衡道。

“倒是奇怪。”裴元俭漫不经心道,嗓音辨不清喜怒,也听不出半分好奇。

薛衡抬头,注视着这位权势滔天的裴大人,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有此一问,心中升起疑虑,却惦念着更重要的事,无心多想。

可裴元俭却不肯放过,慢悠悠的,像是终于寻到了奇怪之处。

“竟无村无落。”

北朝村名以二字居多,三字也未尝没有,却都会在后加上一个“村”字,以示村镇之别。

薛衡不得不耐心同他解释:“鸣镝涧原叫狗儿村,因村大半都被山占据,而这山与狗形似,故山有此名,村也落此名,后有一道士路过,言“此山有神护”,“狗儿”之名不雅,恐得罪神明,又听闻此山有一山涧,流水声有如鸣镝,便取鸣谪涧之名,便流传下来。”

“原来如此。鸣谪乃箭矢之声,薛将军又成我北朝武将,此名实乃极妙。”

“微臣以为此道定是得道高人,镶取此名,又在我北朝得以印证,此乃上上吉兆,我北朝必将攘除蛮狄,国祚绵延。陛下千秋万岁,真命所归。”

说道此处,这位大臣留下激动的泪水,仿佛已然看到了拓地为疆、万朝来贺的那一日。

顿时朝堂内人人跪地,高呼万岁,赞皇帝乃真龙天子,必能成就先祖不能及之大业。

皇帝愉悦的眯眸。

越是位高权重,越是在意人言美名。从一些奇景里捕风捉影,再加以美好粉饰,从僧道口中传出,便成让人信奉的祥瑞吉兆,或兴旺家族,或天命所佑。

不知情的百姓交口称奇,皆升敬崇。好似这般,这人就当真身负龙凤,家族亨盛永继,与凡不同。

“陛下,臣受陛下赏识得将军之职,也算功成名遂,若不报旧恩,岂非成了忘恩负义之辈,让天下人耻笑。恳请陛下成全臣多年耿耿之心,臣愿以性命报陛下。”

“薛将军还不知道吧?早在三年前姜回病殁后第三日,谢侍郎就已上折为其追封。”

“她,早已是世子妃了。”

作者有话说:

冬至快乐![竖耳兔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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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声)

82、旧事

◎木头◎

“薛将军在听闻那位夫人死讯之后,竟不顾陛下勒令,骤然离宫,一路打马疾驰,打伤看守闯入谢家,并擅入谢家祖冢,这还不算罢。”

宫婢说道此处,惊疑不定的微微瞪大眼,她虽不曾见过云麾将军的英姿,却在道听途说中对他有了战无不胜,英勇无两的深刻印象,又听闻他清晨回京时,瓜果掷车盈不盛载,想必样貌也是英朗不凡。却没想到,还不过一日,这人便成了胆大无礼、逆悖罔上的恶徒。

“圣上大怒,让刑部将其捉拿,云麾将军反抗不从,还……”宫婢吸气道:“动了刀剑。”

“最后明小侯爷去请来了裴大人才将其擒住,陛下听闻盛京被搅的天翻地覆后怒不可遏,狠狠责打了他二十大板现正关在大理寺狱中。”

宫婢震惊不已的说完,见姜回低眸不语,以为她对无关事听了无趣,便闭上口退出去,立在门外守夜。

屋内烛火被吹灭,一丝火光颤颤巍巍的冒在灯油,溅起星子灼出一片暗团。

姜回的目光有些复杂。

因方才风波皇帝的偏宠,又加上皇帝方才守在榻前的半个时辰,见风使舵的内侍便无所不用其极的极尽讨好,连姜回半夜醒来可能会用些糕点都考虑进去,在床边专放了带屉窄桌,上面套漆制攒盒内分放了四格冷食,金乳酥、雪梨杏仁酪、蟹黄毕罗和栗子糕。

栗子糕。

她第一次吃栗子,还是在鸣镝涧薛衡送给她的,那时,薛衡还不叫薛衡。

而是只有一个随意取的小名,木头。

距现在,也有九年了。

姜回并非一直生活在山上,她虽然幼年就活在山中,靠这鸣镝涧的山水长大,却到底是人而不是花虫鸟兽,她有着人的习惯,穿衣睡床,三餐热食,也渴望与人交谈和学习新的知识。

她靠着自己又加上偷学猎人的捕猎技巧,到了后来,已然能三餐吃饱,还有多余的拿去换了银子添置了厚袄短衣,也不是没想过买一间小院,却发现对一个无亲族长辈撑腰的孤女而言,在村中远没有在山里安全。

因此,她打消了下山的念头,只偶尔会拿猎到的野鸡野兔去山下换些瓜果粮米,虽不下山住,姜回却也没有打消想要一间房屋的念头,毕竟山洞里又冷又寒,不适合居住。

姜回从山中砍竹削尖,一半插入地里,尖锐的那断则朝上,紧紧实实的圈出一大半空地,又在篱笆外种了驱赶蛇虫的雄黄草,挖了猎洞陷阱,觉得足够安全后,便照葫芦画瓢的建造起房来。

那日,她正要下山去地里捡些茅草,准备拿回去糊泥做顶,就听见前面一阵嬉闹。

姜回从旁经过,那几个半大孩童玩的正欢也没有注意到她,离得近了,她才听见,原来他们正围着一个哑巴似的小男孩取笑。

“矮冬瓜,不涨苗,地里埋了把头瞧。纵往肚里塞大象,你也是个三寸丁。”

一群半大孩童边拍掌边叉着腰哈哈大笑,还有人伸出手推了被围在中间的小孩,因着距离凑近,姜回看清小男孩才堪堪到他胸口。

远远望去,就像大人和孩童。

他仗着长的高力气大,推了一下还不罢休,愣是将小男孩推到在地,看他虽不新却没有一处缝补的干净短衣染上草屑尘土,变得脏污如同土里挖出来一般才罢休。

旁边一个壮小孩眼睛咕噜噜转了转,笑的讨好又恶劣:“大哥,小弟有个更好的主意。”

“你看薛木头此刻的样像不像我们玩的滚水车。”

壮小孩说的水车,是在河边为了更好取水灌田而做,水车滚起,水流就会源源不断,谁知不知何时被小孩发现其中乐趣,经常去河边用手猛地加速去滚,看路过大人被浇的满身水,他们便拊掌大笑。

这几个小孩一起捉弄过人许多次,因此壮小孩一说,其他人立刻意会。

跃跃欲试的半蹲在薛木头身后,将他当做水车,用力往前面一滚,其他几个嘻嘻哈哈的接力,全然不顾薛木头的呼痛求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