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思索起贺聿生在机舱内的命令，第一，直联车臣武装暂时松手雷热夫卡村以及对阿特坦夫镇内收买的美军提供暂定的消息，第二，向亥亚调派一支主力军。

前面两个他已经完成，唯有最后一个，他迟迟没去办，不是办不到，是段九在权衡。

第三个命令是，如果他没有醒过来，那么就由段九代替他回15号公路休息站换人。

其实第一个命令，段九也下得模棱两可，车臣武装并没有直接全部松手，还残留一部分游离雷热夫卡村附近，在进攻基辅前，这些军队都会一直待定，而阿特坦夫镇的美军也只是撤回基地，并没有松懈，仍旧保持接收救援的状态。

也就是说，如果这期间反悔，就能以最快速度回访这些军事基地工厂，并且可以出动主力，联合游击的美军一起将休息站内的人一网打尽。

不过是几颗炸弹丢下的事，没那么难办，段九犹豫的原因是，倘若抗旨不尊，贺聿生醒来了会有什么后果。

事情已经这样，他不能看着老大一步错步步再错下去，摇摆不定的决心在撕扯着。

“你怎么了？”挲叶推了推他。

明明人都没事了，段九还一副惆然的样子，要说操心，这操心的未免太过，他拍段九肩膀安抚：“好了，人不是活着嘛，别紧张了。”

段九看向他，短促地沉默后收回目光，他生出了想法。

意外是很容易发生的，比如老大在明天之前没有醒来，按照护士说的好好休息睡个两天修养，又比如在这种情况下，他按照命令去救援，但泽维尔不守信用撕了票，后被反歼灭掉。

他沉沉看向那扇门，平唇压下心绪。

242｜重要

*

阿特坦夫镇无人区内。

武装支援战线时，随身跟着医护，空房间内搭建了个简易手术台，消毒水混合着血腥味飘满屋子，白色帘布之隔，绘子撤在角落里，耳畔清晰听见男人痛苦的闷哼声以及纱布缠绕的挲挲音，叮当声响起，弹壳落入消毒盘中。

取弹、缝合、包扎结束，整个过程没有麻醉，持续近一个小时，手术结束后帘布掀开。

泽维尔倒在临时铺展的床上，抬手处，器械盘内装满粘血的纱布，那张混血俊脸此刻苍白阴郁，余光，他瞥见女孩投来的视线，笑了笑。

莫名的这么一笑让绘子有些心虚，立马偏过头去。

男人抬抬手指点了点示意，头领明白，将人扯过他身前，一旁医生还在收拾东西，见他动作识趣退下。

绘子被扯得踉跄两步，险些磕到手术台，稳了稳身型才站直，微微抬眸，泽维尔赤着上身，白花精壮的腰腹之上缠绕着好几圈渗血的纱布，她看向胸口的枪伤处，白纱布近乎染透，一凑近就能闻见一股浓浓的消毒药味。

“好不好看。”泽维尔后仰着背，手撑在床沿，歪歪脑袋饶有趣味问她：“比起Samael，谁更好看？”

“…….”绘子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扯开视线装哑巴不回答。

“很难回答？”

不是很难，是她压根觉得荒谬，原本以为泽维尔会问出什么刁难的问题，又或者逼迫她吐出一些贺聿生的资料，绘子都已经做好了应对的准备，没想到问的让人防不胜防，无厘头到极点。

见她还是不答，泽维尔索性嗤声，直说句“无趣”才从她脸上收回视线。

然他接下来的话，更让绘子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也真的好奇，你身上有什么魔力，能让Samael舍弃那么多东西。”泽维尔挥动手指，后头人领会，一把椅子递上来，他抬下巴示意绘子坐。

魔力？能有什么魔力，绘子无奈，她也很想知道自己到底有什么魔力，能让贺聿生缠得死死的，是生是死都逃不过跟他捆绑。

“我不知道。”女孩实话实说。

“不知道？”泽维尔觉得她在撒谎，探究的视线寸寸审视绘子的面庞，想找出一丝假言的痕迹，看了两秒，绘子还是镇定自若，他扯了唇角凑近，两人近得不到分米之差。

他说：“你对他来说，很重要呢。”

女人，有时候是消遣取乐必不可少的调剂品，而有的时候也可以是颗打进心脏，一击毙命的子弹。死在情人床上的枭雄比比皆是，其中不乏叫得上号的大人物，在外只手遮天，最后窝囊死在温柔刀下，中国的古话红颜祸水就是这么个祸水法，泽维尔觉得Samael迟早有一天也会是这么个结果。

然越重要的东西越是容易掐拿把柄，如果事事都被弱点牵绊，这条通天路也注定走不长。

说起来，还挺期待。

他挑了挑眉。

“你觉得是就是吧。”绘子不想跟他争论，也不想把话题继续下去，一句话堵住。

重要吗？绘子想也不敢想这个词，什么样才算重要，舍身扑向她挡住那颗炮弹的时候算不算重要？替她摁下炸弹拆除的时候算不算重要？一想到这，眼前再次漂浮出先前的种种，最后，坠海的窒息恐惧感仿若再次将她裹挟。

她不知道，也不敢知道。

女孩垂着脑袋，眼眶竟不知何时泛红，眼泪蓄着不敢掉下，大约是怕自己没办法走出去了，又或者是泽维尔的话惹得人不快，绘子此刻情绪失控，鼻息重到几近沙哑。

这就哭了？泽维尔不敢相信，探过脸看她。

“你哭什么？”

他挺冤枉，一没虐待二没大声，好吃好喝饭菜都有，说两句话能哭成这样？那些折磨人的手段可半点没落在她身上，越哭泽维尔越烦。

知道是养女人，不知道还以为Samael养了个祖宗。

“带走带走。”泽维尔挥手让人把绘子弄下去，嫌弃的眼神毫不掩饰。

再哭下去他脑子都得炸。

绘子吸吸鼻子，轻“哦”出声，下去就下去，正和她意。

*

萨那。

病床上，麻醉退去，贺聿生已经醒了好一会，跟挲叶、亥亚两人交汇完情况后，独留下段九继续交接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