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她就觉得，真傻啊，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这个男人真是个木头。

可就是这样一个木头，背下了所有的背叛，甚至在自己要杀他的时候，毫不犹豫选择献出生命，坦诚到让她觉得自己卑劣，所以，她落荒而逃了。

莫雅其实很想告诉他，她后悔了，后悔对他说过那些伤人的话，做的那些事，可话递到嘴边却又咽下，现在说出来会不会太晚了？

是有点晚吧，她想。

加彦真轻轻拨着莫雅的头发，有些哽咽。他知道莫雅在内疚，有什么好内疚的呢，这个傻女人还特地跑回来陪他一起死，其实不用开口他也明白的。

莫雅不坏，她只是受到的伤害太多，选择了保护自己走错了路，所以他从来都没有怪过她，只觉得心疼和自责。

他忍不住回想起第一次躺在她身边时的场景，淡淡的月光洒在她脸上，当时莫雅睡着了，却还在梦里皱眉，那时候加彦真就已经开始触动。

人活在这一世，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加彦真一直都觉得生和死是件很随意洒脱的事情，第一次，他开始有了牵挂，甚至盼望期待会有下辈子。

如果他抓紧一点莫雅的手，下辈子能不能先一步相遇，早一点守在她身边。

她会愿意吧，他想。

男人伸手轻轻将人揽在怀中，两个人什么话也没说，在杂乱的环境中只听得见对方起伏的心跳声。

枪里只剩下最后两颗子弹，脚步声越来越近，他以一个环抱的姿势拥着，像要把莫雅揉进身体里，头埋在她脖颈处遮住了那微微颤动的睫毛。

车前的汽油味越来越重，他意识到会发生什么，便将女人的身子掰过，静静地看着她。

“怕不怕。”他说。

莫雅摇了摇头，“别说这种废话了。”

她不怕死，反正她这样的人本来就应该死，以前活得太痛苦，现在终于可以释怀了。莫雅忽地想到绘子，想到还没有好好跟她告别，说一声对不起，其实她没有讨厌她的。

算了，反正都要死了想那么多做什么呢。

最后脚步声停在两人面前时，还没等到枪响，车子就发生爆炸，巨大的声音震得地面发颤，一时间火光冲天。

靠近车的人无一幸免都被熊熊火焰卷入，两层楼高的火舌只一瞬间就将人吞噬。

爆炸的瞬间，他们对视而笑，加彦真轻吐出三个字，虽然很小声，却也听得清楚。莫雅愣了一下，嘴唇微张，也回他三个字。

在一切消失殆尽前，他们在焰火里相依，直到周身被死亡笼罩也没有撒开手，就那么紧紧地、缠绵地依偎在一起。

160｜消失

车内两人最终安全回到上野。凯拉顺着车前镜打量后座的女孩，刚刚一路上这小豆丁都在跟他闹，甚至想抢方向盘，幸好他眼疾手快掰开了，否则指不定要闹出什么事情来。

老大给他的命令是平安把人带回，现在后头的人完好无损活着，能蹦能跳还能抢方向盘，就是……他上下扫视绘子，眼神停在女孩受伤的腿上，忍不住皱眉。

就是受伤了。

而且她现在状态不太对，不闹也不哭了，看着倒是乖得出奇，但凯拉知道这小豆丁肯定不像表面那么镇定。空气诡异地安静，他心虚摸着下巴，不知道老大回来看到她这个样子，会不会一枪崩了他。

想到这，凯拉嘶了声，仿佛已经感受到子弹打爆脑袋的痛感，情不自禁缩了缩脖子。

后座，女孩已经回神，一只手扶着坐垫将腰直起，抬眸静静看向驾驶座上的人。绘子嘴唇轻抿，想说些什么，沉默半晌最后什么也没说，从角落里捡起那把争夺间甩落的手枪。

“开门。”

“好嘞。”

男人松了按键，正准备跟着她一起走下去，不曾想扭个头的功夫，黑洞的枪口顶在脑袋上。

凯拉惊了“fuck”一声，举手投降，“小豆丁你怎么能这样对你的救命恩人。”

他眼见女孩面无表情地端枪，没给他再解释的机会毫不犹豫扣下扳机。

咔哒一声，枪没有响，绘子顿住，才发现枪里的弹夹早就被卸掉，她有些恼直接将东西摔在地上。

那个魔鬼喜欢给不装子弹的枪，他的手下就喜欢卸弹夹，呵，还真是一丘之貉，她冷冷笑了两声。

凯拉捂住胸口，长呼一口气，这小豆丁学坏了，居然敢朝他开枪，得亏他早有准备把枪卸掉弹夹，不然今天真得死她手上。

女孩眼神泛寒，直逼问，“是他下的命令吗，让你杀了加彦真，是这样吗？”

男人怔了下，这个老大倒是没明说，但是没说不代表不想，那保镖留着就是个祸害不如直接斩草除根，断了这女孩的念头也省了添堵。

他没回答绘子就继续说，“刚才在釜崎的狙击手就是你吧，从一开始你就暗暗跟着，真是难为你们费心跟踪那么久，不救人的指令也是他下的是吗？”

别说什么救不了，她可不信没有那个魔鬼的属意他的手下敢擅自行事。

凯拉倒吸一口气，这么多话他都不知道该回哪一个，吵得一个头两个大。

思忖两秒，他决定替老大辩驳一下，“老大让我跟着你的意思是在暗中保护你的安全，刚刚那疯女人要杀你我才开的枪呢”停了下，他思索两秒才继续解释下一个问题。

“你也看见刚才的情况了，原本我们赶到这里只需要花15分钟，现在却花了二十多分钟，因为轮胎被打爆了。”他扬着下巴让女孩下车瞧后轮，又继续说，“就这点速度还没进隧道口就得被他们逼停，到时候谁都别想活了。”

“还有你自己也看到了，我们开出去不过七分钟支援的车子就过去了，万一人没死呢，是吧。”

最后他为自己辩解，“那女人也是自己偷偷溜下去的，跟我可没关系。”

解释完，凯拉觉得脑袋都快缺氧。他说的话并不是为了忽悠人，而是当时确实是那么个境况，带上人虽然能走，但是留下来一起死的概率更大，他又没带人手，老大也去办事儿了，只能牺牲一个保全一群。

绘子半信半疑地看他，又下车查看后轮胎，上面确确实实嵌着弹孔，并且车胎已经泄气。勉强，她信了这番话。

抬眼望去，他们回到了上野的庭院，感受到身后的脚步声，女孩停顿，折身看他。

“你跟着我做什么。”

“当然是保护你的安全了，老大吩咐过你不能出事。”凯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