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鸿飞扣紧了腰间的手枪,面容冷静,可指尖同样微微痉挛,他压低声音:“我拖住这帮人,你们带着资料跳海,找机会离开。”
这个计划九死一生,男主必死无疑,资料泡了水不知道能不能看,队员们跳海也未必能逃离搜捕。
可这时,搜擦的队列忽然停住了,整齐划一的转向了甲板方向,抬手敬礼。
柏鸿飞擦了擦窗户上的雾气,从小孔往外看去。
他看见了谢明青。
这位和他屡次爆发冲突的军官不知何时来到了甲板上,依旧下垂着眼看人,一副阴郁不耐烦的模样,警卫队长唯唯诺诺的跟在他身边,低头挨训。
谢明青:“这船货我有急用,你这样扣在这儿,是想耽误我的事吗?”
“可是司令……”
谢明青就偏头笑:“你们司令和我平级,怎么,他能做得了主,我做不了主?”
最后几个字咬的意味深长,配上他似笑非笑的表情,队长一咬牙,只能放行。
柏鸿飞将手枪放回了口袋。
他们随着船渐渐远去,陆地逐渐变得渺小,太阳从地平线的尽头缓缓升起,光辉重新笼罩大地。
这时,柏鸿飞这才发现,谢明青一直没有走。
他静默的站在港口,眺望远去的货船和初升的太阳,就仿佛他知道,这是他最后一次见到阳光。
再然后,谢临溪就没看。
谢明青等船只行驶过安全距离,想要开枪自杀,而警卫队队长之前联系了上司,得到了否认的答案,早感觉不对,只是碍于职务,没有下手,于是,一番打斗过后,谢明青落入敌手,被关入了他出场的那个牢房。
刑讯逼供的片段谢临溪直接掠过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是演的,但心里莫名不太舒服,于是干脆开车出去,找了个咖啡店看报表喝下午茶。
喝到差不多拍完了,谢临溪才结账回去。
恰好是顾青衍的最后一场戏。
作为一个完备的人物,必须有充足的动机,谢明青这个角色,就有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直到死亡,才揭露出来。
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谢明青的出生并不高贵。
他在戏院里吃百家饭长大,那是没有名字,只有个小名,叫阿五,是戏院里买回来的第五个孩子,由于长得漂亮,被当成预备角儿来教,从小吃够了苦,不到十岁的年纪,满脑子都是出人头地,他不在乎当权者是谁,也不在乎奉承的是哪方,他只知道,他要从泥潭里爬出去。
后来战争爆发,戏院解散,连个去的地方都没有,晕倒在大街上,被人捡回家。
捡他回家的男人年纪轻轻,没娶老婆,一个人住,长得倒是挺好看,每天带着礼帽上街,晚上回来,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的。
阿五将他当成了戏院里的恩客,这年头有善心的人不多,总归是看他好看,才捡回家的。
乱世中有个住处不容易,阿五卯足了劲儿想讨好他,结果那人把他压到到了书桌前,要他读书学字。
从最简单的往上教,单字,词语,成语,教了他“明辨是非”,又教了他“青史明鉴”,用自己的姓,给他取了正经名字,将他的思维和信仰完全扭转成了自己的模样。
谢明青再也不是当年的阿五。
渐渐的,孩子长成了少年,又长成了青年,童年时代的老成世故在他身上完全褪去了,变成了一股略显执拗的书卷气。
但是有一天,这人再也没有回来。
那个人死了,他的兄父、他的老师,他的理想引路人,死了。
谢明青在市井里打听,说他不知道卷入了什么事件,是被开枪打死的。
一把柯尔特M1309的手枪,当时只有一种人能用。
谢明青加入了这个组织,在他获得信任的当天,他也拿到了一把柯尔特M1309的手枪。
他越升越高,越升越高,终于有一天,他解锁了档案。
原来那个人,是另一个党派的成员,有着另一种信仰。
谢明青私下联系了他们,做了潜伏的特务。
而现在,在死亡来临前的弥留之际,谢明青空茫的眸子注视着天空,想起了小时候,他还不到那人腰身高,那人指着桌子上的字问他:“这个读什么?”
谢明青老老实实的答了,那人就揉了把他的头,笑道:“做得真好。”
而现在,谢明青仿佛又看见了那个人。
那个人就站在他的面前,与他平视,像他小时候读对了字一样,摸了摸他的额头,笑眯眯的夸他:“做得真好。玥下”
就在谢明青茫然怔愣无措的同时,那人缓缓对他伸出手,笑道:“和我走吧。”
走向一片没有苦难,没有折磨,纯白干净的世界。
那只手停在面前,像是一个美好的幻梦,谢明青伸出手,牢牢的握住了。
耀眼的光芒从那人的背后涌出,将谢明青完全吞没,那一瞬间,带血的枷锁自动从谢明青身上脱落,他执着那人的手,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开始急速奔跑,人世间的一切被他远远甩在身后,最后,只剩下一片纯白无垢的远方。
于是,在肉/。/体的极端痛苦中,他却忽然露出了释然的微笑。
剧情并不复杂,甚至可以说是简单,可秦啸前偏偏在这里卡了一个多小时,都没拍下去。
谢临溪站在秦啸前身后,狐疑的看了眼摄像机:“到底怎么了?这段很难拍?”
又没有大场面,也不是多人物,就两个人,台词也不多,这有什么不好拍的的?
秦啸前挠了挠头:“谢总,感觉不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