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1 / 1)

现?世之事,如今已与梦中大不相?同,说起来,这一切的变化?,似乎都与他脱不开干系,沈忆寒本?来不想让云燃沾染其中因果?,然而这结果?却又似乎无可?避免,只不知?是?阴差阳错,还是?冥冥中自有天意了?。

贺兰庭若不能如那梦中一般,再哄得明胤认他为主,只怕也就修不成仙魔之体,如此算来,这份机缘岂不是?被阿燃取而代之了??

他窥知?天机,改变前事,若将来真有天道反噬……

沈忆寒只希望别应在云燃身上。

云燃见?他出神,道:“……怎么了??”

沈忆寒这才恍然回过神来,道:“没什么……就是?想起一些事。”

云燃道:“什么事?”

那个梦终究不能和他说,沈忆寒想了?想,转移话题道:“就是?……临山和严公?子的事。”

一想到李临山,他心中倒是?添了?几分切实的黯然:“临山修行千年,也是?诸般不易,才有今日,他一贯闲云野鹤,不爱管人闲事,又从不与人结仇,却落得这等境地,那日的尸傀儡,我想来想去,总觉得是?冲着你我来的,他若不遇上咱们,也不会遭此横祸……”

云燃道:“死生无常,他与严公?子的母亲结下因果?,即便未与你相?遇,没有尸傀儡,这一劫亦会应在别处,譬如那十几个严家死士,因果?轮回,逃无可?逃,他的命运并非你能左右。”

沈忆寒默然片刻,道:“我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只是?……”

语及此处,没再说下去,顿了?顿,转而问道:“……阿燃,你那日可?是?生了?收留严公?子的心思?”

云燃道:“他的根骨并不适宜习剑,只是?……”

沈忆寒道:“只是?你看他身世可?怜,于是?便起了?恻隐之心?”

云燃默然片刻,不曾回答。

沈忆寒正要说话,却听云燃道:“……四岁那年,父亲抱我离开长青谷,也是?这般一路遭人追杀,父亲伤得厉害,御剑千里,全凭丹药吊命,不过为了?将我送到师尊手中,才勉力支撑。”

沈忆寒闻言,微微一愣。

阿燃的身世……虽然从前他已从梅叔、外?祖父口中,大致得知?是?怎么回事,但似此刻这般,听他自己亲口提起,倒还是?第一回。

沈忆寒知?道这些事,云燃不仅不想提,甚至是?不愿去回想的,所以从不过问,对于旁人的私事,他的窥知?欲也并不强,何况心知?肚明,这些都是?好友心中伤疤,自然更加不会主动去揭。

大概正因如此,少时云燃分明对谁都是一副漠然冷淡的模样,相?处之后,却唯独愿意和他多说几句话。

“师尊以为我年纪太小?,受了?惊吓,所以不记得拜入昆吾之前,发生了?什么,其实我并非不记得。”

云燃的语气缓而淡,既不是?冷漠,也不是?沉溺于回忆,只像是?在将什么故事娓娓道来,他似乎只是想告诉沈忆寒这些,所以语气里剥离了?情绪。

“父亲临终前将我交给师尊,对我说他心念已平,让我将来不要记恨,也不必想着报仇,他说……这些话我一时听不懂不要紧,将来长大自然会懂。”

他虽讲得笼统,沈忆寒知?道当年那件事得来龙去脉,自然知?道这话里报仇的对象是谁

是?叶祁、宁阳子,或许也是?整个长青剑宗。

阿燃的父亲并不姓云,姓云的是?他的母亲,叫作云之雁,是?当年长青丹剑两宗尚且不曾分家时,丹宗宗主的小?女儿。

如今的丹宗宗主云之鹭,则是?阿燃母亲的亲兄长,说起来阿燃本?该叫他一声舅舅,至于阿燃的父亲则是?当年的剑宗首徒、剑宗宗主叶祁的大弟子封君同。

封君同与云之雁两人,一个是?剑宗首座弟子,一个是?丹宗宗主掌上明珠,在丹剑两宗尚且不曾分家时,简直称得上是?金童玉女,般配得不能更般配,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当年这桩姻缘,并非长辈安排,而是?两个年轻人彼此看对了?眼,瞒着长辈定下终身后,才先斩后奏。

然而彼时的长青丹剑两宗,虽然看着还是?一团和气,私底下却龃龉已生、暗潮涌动,丹剑两宗虽都是?长青谷?*? 嫡传,然而丹宗因为掌握着各种修行资源,实质上总压着剑宗一头,谷主之位也连续两千多年都只出于丹宗一脉。

剑宗宗主之位传到叶祁手中时,他终于再咽不下这口气,打算带着门下弟子离开长青谷、分门别立,只不过背出师门,又总归不是?什么占理?的光彩之事,叶祁苦于一直没能找到借口发难,只能先和丹宗虚与委蛇。

等得只是?一个机会。

谁知?偏偏在这节骨眼上,他座下最?器重的首徒,居然和丹宗宗主的女儿结成了?道侣,不仅如此,还生了?两个双胞胎孩儿。

封君同这个大师兄在剑宗弟子中威望甚高,云之雁这个大师姐在丹宗亦是?如此,这么一来,两宗弟子关系大为缓和,都以为这桩婚事是两宗宗主决定放下旧怨,握手言和的信号。

丹宗或许真有讲和之心,可?惜彼时这位剑宗的叶宗主,却是?筹谋多年,全无此意,他布了?许久的局一朝被不懂事的徒弟搅了?,是?何心情,可?以想见?。

或许丹剑两宗分立之乱,那时对叶宗主来说,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具体情况如何,沈忆寒如今也无法得知?。

他从外?祖父和梅叔嘴里听到的……只是?当年阿燃的母亲,在某一个普通的午后,按照惯例,将从丹宗领回的丹药份例带回后,阿燃的父亲服下那丹药,便走火入魔,六亲不认,亲手一剑刺死了?自己的发妻。

一石激起千层浪,剑宗咬定了?丹宗送来的份例丹药有问题,云之雁是?被他们自己人害死,丹宗却说是?剑宗偷偷换了?丹药、栽赃陷害、血口喷人、有意挑事,云老宗主一夕之间闻得噩耗,死了?最?为疼爱的小?女儿,更是?悲痛欲绝,不肯轻易罢休,当夜便提了?剑要去剑宗讨说法

由此,长青丹剑两宗的矛盾,再也不可?调和,直至闹到最?后剑宗分门别立,两宗从此互不承认彼此原是?同门。

“父亲说他心念已平,其实我知?道,他不过是?在撒谎,因为怕我将来不自量力,真想报仇,反而枉送性命。”云燃道,“当年那一剑之后,我娘的尸身被丹宗要走,等父亲疗伤清醒,想起发生了?什么后,丹剑两宗已经势如水火,他连见?一面娘的遗容也不行。”

“父亲本?欲自戕,但被叶祁拦住了?,说他还有我与兄长两个孩儿。”

“父亲终于崩溃了?,质问他道‘师尊这时候倒是?想起我与雁儿还有两个孩子了?,做这个说一不二的叶宗主,对您来说就这么重要么’,然后便被打了?两个耳光。”

云燃说这些的时候,语气没有分毫变化?,与开始时一模一样,只是?目光飘得有些远。

沈忆寒却有些听不下去了?,道:“阿燃……不必说了?,这些总归都已经过去,他们害死你父母的仇怨,你也已报了?,往事已矣,多想无益,我知?你是?触景生情,但……”

云燃道:“可?我想告诉你。”

沈忆寒一愣,对上站在寒泉池中的云燃,定定抬眸看他的一双漆黑凤目。

“你若不想听,我便不说了?。”他顿了?顿道,“我只是?忽然想起来,所以不知?怎的……很想告诉你。”

沈忆寒看着他,心中说不上是?什么滋味,鼻子忽然有点?酸,他从岸上噗通一声跳进了?冰冷的池水中,一把紧紧将云燃抱住道:“我现?在知?道……你只是?想告诉我了?,我不是?不想听,只是?不想你回忆这些事。”

云燃动作有些慢,回揽住了?他的肩,半晌才道:“我想告诉你这些,并非因为伤心。”

沈忆寒一愣,道:“那是?为什么?”

云燃默了?默,忽道:“沈濯,倘若我和你想的……并不一样,你会不会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