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位置是脊柱的位置,皮肤很薄,骨头里又有主神经,一般人不敢打在这里,一个不留心就是瘫痪的下场。但是极其有经验的DOM最喜欢打在这里,因为这直击骨骼,没有肌肉能够抵御直击这里的力道,是最阴狠的彻骨之痛。
汪熹表情痛苦,额角渗出大滴大滴的冷汗,后槽牙绷得死紧,太阳穴的青筋虬结凸起。他的额头直接磕在了木台上,发出砰地一声,这一声像一记响鞭,彻底抽懵了封皓然,他痛苦万分,一滴眼泪顺着瘦削的脸颊瞬间滑脱。
工作人员上来解开绳子,汪熹低头喘息了片刻,艰难地披上衬衣。洁白的衬衣后背瞬间被鲜血浸湿了一片。
看客动容不已,几个DOM纷纷站起来鼓掌。
一些新人可能不明白汪熹的做法,还有些小孩儿噘着嘴,觉得心目中masterpiece被人按在刑架上抽鞭子,强主的形象轰然倒塌。然而圈里的老人们眼力毒,他们一眼看穿了汪熹的套路。一个强大、宽容、极度负责的DOM,绝不会逃避问题和惩罚。他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自己的sub,并且将他的奴隶所犯的错误,一肩抗起。
不是每个主人都有这样的担当。
BDSM从来就不是一个失衡的游戏,享受了主人的权利,就要承担主人的责任。Masterpiece空降在凡尔赛,月余时间便成为了男主宾,这些老牌DOM心里不是没有别的想法的。
然而今日,汪熹用最直观的方式,向他们展示了他身为主人的魄力。
看客渐渐散去,汪熹走到封皓然面前。
封皓然可怜巴巴地跪在展示台的一侧,肩膀都塌下去,毫无生气。他泪眼模糊地抬起头仰望汪熹,脸颊沾着湿冷的泪。
“为什么哭?”汪先生将手表扣回手腕上,有工作人员服侍他披好西装外套。
封皓然闭上眼睛,那一瞬间感到无以复加的委屈,眼泪流得更甚。他很羞愧,为今日汪熹无端的责难,为自己之前的伪装和不信任:“我错了,主人,我错了。”
汪熹将手扶在封皓然额头上。
“错在哪里?”他声音还有一点虚弱,也并不严厉,沙沙的质感,有种奇异的温柔。
封皓然将脸埋在主人的手心里,泪水蹭了先生一手:“全部,和别人打架,给主人找麻烦,都是我的错,我好难过。”
汪熹微微一笑,说道:“那就好好记住,这才是真正的惩罚。”
16
他是用了多少心血,才能从我的内心深不可见的海渊中,获悉我真实的欲望?
chapter16:信任
封皓然已经跪在这里半个小时了。
从没有任何一次等待,让他这么焦虑过。
半个小时前,汪熹默然承受了由于他的失误而造成的二十鞭,鞭痕交错,鲜血淋漓。行刑结束之后,汪熹吩咐他回到了楼上的包厢,不知是巧合还是刻意,他选的正是那间万恶之源的310。
封皓然刷卡走进去,当时的乱象已经被收拾齐整了。青石板的地面用消毒水彻底清洗过一次,干净整洁看不出任何迹象。高大的刑架仍然伫立在不远处,封皓然看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他现在无法直视刑架,那会使他难以控制地想到刚才的刑罚,每一鞭都抽在他的心尖上。
汪熹吩咐的原话是:“去上面等我。”
然后便去处理伤口了,没有强调姿势,也没有预示惩罚。不过封皓然打开门后,径直走到了房屋正中,扶着膝盖慢慢跪立下去,一等就是半个小时。
房间的青石板很冷硬,在这里跪半小时,是很痛苦的惩罚。先是微微的压迫感,膝盖被压迫在冰冷的石头上,不过几分钟就开始疼痛。然后温度慢慢透过衣服,从骨缝里渗透进去丝丝寒意。半小时后,膝盖已经完全麻木,重心慢慢从左腿换到右腿的时候,那种细密而剧烈的疼痛就像针尖穿刺一般,让他焦躁不安。
但是最令他焦躁的不是膝盖的感受。
先生拒绝他询问他的伤势。
他难以抑制地担心和焦虑,主人的伤势究竟如何?最后收尾的那一鞭,从脊柱竖直贯下,撕破薄薄的皮肉,究竟会不会伤到神经和骨骼?封皓然满脑子被这些问题占据,越想越怕,越想越痛。
“我什么时候让你跪着了?”就在封皓然几乎要走火入魔的时候,那个于无垠的孤苦中解救他的声音从门边传来。
他几乎顾不得所有的礼仪和规矩,扭过头,用极其不合规矩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了主人一遍。
汪熹脸色有些苍白,他大约是洗过了澡,额头和脖颈的冷汗都被细心地擦拭掉了,然而微微湿润的鬓发和裂开的嘴唇仍然能让人看出那场痛苦刑罚的端倪。他的衬衣也换过了,肩上披着外套,脊背挺直,步伐稳定,仪态近乎满分。
封皓然心里多少放松了一些。
然而他转念想到,他们这些做主人的,每一个都有着的几乎变态的自控力,想到这里,封皓然的心又悄悄提起了一些。
“您,您没事吧?”这是第一次,封皓然没有回答主人的问题,而是直接反问道。
汪熹不置可否,他坐在了屋角的沙发上,从烟盒抽出了一支烟,似笑非笑地盯着封皓然的眼睛。
封皓然似乎明白了什么。他膝行过去,试探着跪在汪熹脚边,回答了之前的问题:“我,我要跪的。我犯了这么大的错误……害的您……”
“你还是没有明白你究竟错在了哪里。”汪熹失望地摇了摇头,他吩咐道,“你站起来,我们用人格对话。脱离情景,现在我们是平等的。”
封皓然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心里惴惴不安,仿佛预见到自己最终被遗弃的结局。他咬了咬牙,强忍住心头的剧痛,稳住声音,说道:“是,先生。”
他服侍汪熹把烟草点燃。
在袅袅上升的烟雾中,他的主人先生坐在沙发上,若有所思地审视他。
封皓然站的很直,在汪熹打量他的时候,他也在观察他的主人。以往的情境中,他很少有机会,能从这个角度看看他的主人。
通常情况下,都是主人高高在上地俯视他。观察他每个姿态,每个神情。而他沉浸在无边的欲望和渴求之中,无暇顾及对方的打量。
原来是这种感觉,封皓然心中涌起一股奇异的恐惧。汪熹平时就是在这个角度看着他,揣摩他,教导他的吗?
都说一场关系中DOM是绝对的主裁者和支配者,其实换个角度来看,DOM的每一分权利都是sub主动上交的,看似高高在上的DOM反而需要时时刻刻地揣测着他小奴隶的真实想法,用对方的每一个皱眉和喘息来思虑自己方法的得失。
我常常说谎。封皓然回忆过去,心里绝望地想。我嘴里说出来的话常常不是真实的所想。我嘴上说拒绝,其实心里还想要更多,然而我的主人从来没有止步于我嘴上的谎言,他是用了多少心血,才能从我的内心深不可见的海渊中,获悉我真正的欲望?
那一瞬间,封皓然只感觉自己混蛋得彻底,他替主人感到不值,为对方所有的付出,和自己最终的辜负。
汪熹吐了口烟雾,目光平视前方:“你从来没有信任过我。在你心里,这只是个游戏,你显露在我面前的,只是你希望显露的。只有在游戏中,你才是跪在我脚边的奴隶,但你并不把自己当做我的责任,你随时都可以抽离。告诉我,是,或者不是。”
汪先生果然一贯地敏锐。封皓然苦笑,他知道自己瞒不过他。他重新端正跪好,主动放弃了汪熹所说的平等的对话,而是打开心底重重的铁索,任由对方侵入自己最隐秘的内心。
他闭上眼睛,听见自己的声音坚定地说:“是,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