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1 / 1)

就在这?时, 自太后宫中走出一内监,看清来人,几人却都心底微有诧异。

但凡有朝会的日子,无论大小,皆是沈宜伴随太后凤驾亲临,而今日,自太后宫中出来传话的却是宋福民宋公公。

“诸位大人,传太后口谕,今日请自行散议,若有不?决,再由我转呈。”

宋福民倒不?是生面孔,他跟随沈宜多年,皇宫内外大事小情,都有涉猎,可以说宫里除了沈宜和辛百吉,最让人忌惮的便是这?位宋公公,可但凡大事小情,沈宜总压他一头,他也?对沈宜分?外尊敬,无有不?从,今日奇异,总让敏锐之人心起疑窦。

梅砚山在告辞后轻轻咳嗽,他惯不?喜与内监打交道,只略抬起布满龙钟老态层层叠叠的眼皮,徐照白便会了老师的意,心照不?宣微微慢了脚步,许黎邕和谢春明则是梅砚山一手提拔,虽不?知用意,也?殷勤侍奉,搀扶梅宰执朝外走去。

洛王姜熙则未有移步之意,探问宋福民道:“太后今日凤体如何?可传了太医?”

“回洛王殿下,太后未有进膳,太医瞧过?,也?说不?大爽利,不?宜烦劳。”

宋福民追随沈宜多年,说话办事也?有那般滴水不?漏的模样?。

洛王姜熙不?好再问什么,只道望安,临走前瞥了徐照白一眼,径直离去。

“宋公公,御书房摞着?些?陛下出行前写毕的文章,我已阅过?,本?应呈交太后摄览,然?而今日太后凤驾不?安,不?宜觐见,不?知能否烦请公公辛劳,与我一道取来,若太后过?午凤体稍安,也?好及时递前,待陛下归来,方好指正。”

徐照白的理由再妥当不?过?,陛下虽大婚在即,却实打实的尚未亲政,在御书房的日常课业文章经由师傅批改后都要交由摄政太后亲观,这?是一直以来的规矩,也?是育帝辅政最不?能懈怠的一环。

最重要的是,眼下内廷外朝流言四起,都言陛下不?见人恐是凶多吉少,为了平息,也?要做好日常的样?子。

宋福民略有迟疑,但很快,便含笑?道:“徐大人吩咐,安敢不?从,请奴才为徐大人垫几步道。”

这?话说得极其谦卑。

在宫中,只有身份尊贵之人的仪仗才有专垫道的宫人,帝后与太后为六人,之后是四和二,依照身份递减,若是皇帝恩赐臣子,不?过?一人在前,已是格外恩荣。垫道的宫人多是品级低微者,执暖炉、香炉等于仪仗前,弯腰悬垂金炉,使得其中香韵或是炭热可暖地面,也?足下生香,这?一差事十分?辛苦,自然?只有低阶宫人会被指派。

徐照白当然?知晓其中规矩,也?客气道:“宋公公是太后身前的有品级的内侍,我如何敢造次?请公公赏光并步。”

这?次,宋福民没有推辞,与徐照白一道,走出来太后的宫宇。

自中朝甬道向?外朝走去,人是愈发多的,但皆只远远朝两位行礼,无人有身份上前攀谈,宋福民和徐照白沉默许久,终于是徐照白率先开了口:

“宋公公,许久不?见沈大人,不?知他可是也?有积劳?”

在如此紧要关头,沈宜不?在太后身边,也?难过?梅砚山心生疑窦特要得意门生来向?个内监打探究竟。

“沈大人……自有沈大人之事,能安排沈大人的,宫中也?只有那一二位,是轮不?到我这?卑贱之人置喙的。”

宋福民微微颔首,极为恭敬,该说的仿佛什么都没有回应,然?而仔细思索,字字都是隐情。

徐照白放慢脚步:“前些?日子起,就不?见沈大人奔走,御书房的事本?也?是他的掌务,不?知往后,是否要与宋大人交接?”

称呼换过?,宋福民却没自谦拒绝,只含笑道:“太后如何吩咐,奴才便如何办。”

……

“他真是这?样?说的?”

梅府书房,梅砚山听罢简直要啧啧称奇,他是相信自己最得意的门生的,此话并非是质问,仿佛是难以置信之下的自言自语。

“回老师的话,学生复述无有疏漏。”

徐照白恭敬奉侍一旁,每言必有回应。

“这?里面似乎有什么不?对。沈宜此人从来极得太后器重,又与梁道玄交好,但凡我们外朝不?知的阴私,想必都经过?他的手。眼下小皇帝的情形,他若是不?见,一是太后派了他去奔走营救,二是……他犯了忌讳,这?时候太后不?敢重用。”

梅砚山不自觉起身徘徊,将想法说出,却又顿住,猛地回头:

“不?对,这?里面实在诡异,长公主?那边也?不?见沈宜人影么?”

“回老师,学生有暗使人去问过?,两日前,沈宜有去陪伴过哭闹不安的长公主?,但这?两日长公主处也没人见过他。”

“沈府那边可有动静?”

“沈宜也?没有回府。”

梅砚山静默一会儿,才回到座位里:“小皇帝那边有消息了么?我们安排的人可有找到踪迹?”

“还未有寻到,梁道玄行事诡诈,一时不?好张扬巡访。”

梅砚山冷哼一声?:“此人之鬼蜮多诈,你我早已领教,不?张扬是对的,免得先机反落下风。洛王那边也?是无能,指望一心坐享其成之人眼下是不?行了,还好我已有后招……小皇帝一直躲,又能躲到什么时候?到时皇帝不?露面,就已人心大失,待此时,推举新帝稳定朝局与天下,也?是你我宰辅之职。待到新帝继位,就算小皇帝活着?回来,真也?是假,自有名目等待,无需劳心……不?过?原本?若是宫中有所内应才是最佳,沈宜自然?不?是上上人选,可如若他已与太后离心,那情况又是两说……”

仿佛自言自语说完,梅砚山忽得抬头略有惊异之相:

“莫不?是他已经……”

梅砚山没有说出后头的话来,只满面狐疑又惊诧地望向?自己的学生。

没等徐照白回答,书房紧掩的门扉外,有仆人回话的声?音响起:

“禀老爷,外面有人求见老爷和徐大人。那人不?肯讲自己何来,只递来名帖。”

徐照白打开门,接过?名帖,双手递给梅砚山,只见老师看完后,先是错愕瞪大双眼,随后仰天而笑?:“苍天助我……苍天助我啊……”

说罢,他将名帖递给徐照白,徐照白也?是一惊,而后道:“学生去看看究竟。”

“快去快回。”

徐照白离了书斋,到会客的小厅,内中只站着?一人,披着?厚厚的黑绨斗篷,待他关掩好门扉,那人方才缓缓摘下,显露真容。

正是今日太后宫中所见的宋福民。

“宋大人深夜来访,无奈恩师身体不?适已然?休息,不?知能否与我交知一二?”

“宫中耳目多杂,今日并非宋某不?肯告知,而是多有无奈,还请徐大人见谅。”宋福民没了白日里宫中那般端着?的模样?,陪着?略有谄媚之意的笑?,恭敬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