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防务,重在京畿,京畿之戍,帝都九门。先帝在世时无不挂念,今日?得以完工,待来年郊祀,陛下?将亲告祖宗,以安天德。”
于是重臣再次齐声?:“太后圣明。”
算一算,今天也?没什?么事了,梁道玄也?不准备在这次小朝会上当着小外甥的面说这些撕破脸皮的破事儿,反正还得再查查看。
谁知?,就在结束前,御史台司谏大夫姚钦忽然开口:“臣有事起奏。”
“姚御史说。”姜霖已经坐得后背疼了,但?还是努力维持帝王的威仪。
“洛王姜熙今日?告病,却未于府上安养。今台府有御史递上参本,参奏洛王嬉怠不朝,假病隐府,又?纵奴以凌诰命,还请圣上明察。”
梁道玄心里是骂了脏话的。
在我外甥面前和我吵架是吧?他没有撸袖子上去抽人,已经涵养很优秀了。
况且这事儿是参奏洛王,谁都能看出是他负责的,所以这时候找洛王的茬,就相当于在暗中职责梁道玄暗中不报。
很好。梁道玄想。在外甥面前吵架,我是没有输过?的,他倒要?看看御史台哪个要?试试他的本事。
姜霖有些迷惑,他并不知?道这些没有预先知?晓的事情,梁珞迦却明白这是冲着谁来,那奏参直接由沈宜接过?,递进了垂怜,她看过?后启声?:“宗正寺少卿梁道玄。”
“臣在。”
“你可知?此事?”
流程总是要?走的,就职问责,也?是应当。
听到舅舅名字被?点,感知?到气?氛的诡异,姜霖不安地挪动了有些僵硬的身体。
“臣昨日?已去洛王府见察。”
“既然已知?,为何不报?”
太后迫不得已的质问,得到的是梁道玄非常体贴的回应:“因昨日?混乱,臣至王府,涉事之人皆各执一词,且洛王乳母施氏命危,洛王殿下?方寸大乱,不能问理得详,臣预备今日?探访后,再请御听。”
这就像陈述没带作业的理由,反正写没写忘带了都算没写,干脆说没准备好,在这件事里反而?更显得周全。
然而?这时,梅砚山忽然开口:“参奏中所言洛王殿下?‘纵奴以凌诰命’,所纵之奴,可是此乳母施氏?”
“正是。”姚钦回答得字正腔圆。
“陛下?,太后,容臣禀告。”
就知?道会提这个,梁道玄早预备好了。
“梁少卿说。”姜霖赶紧让舅舅说话。
“施氏确实是洛王殿下?的乳母,然而?其并非奴籍。”梁道玄可是执掌宗亲贵戚家里大事小情的另类情报总管,这点事儿他根本不用文书帮忙,全部烂熟于心,“施氏本是宫中所择乳母,得威宗景皇帝恩赐,护育洛王殿下?赴封。待洛王殿下?无需哺育后,她自宫中除名得放,文书俱全。而?施氏因不舍殿下?年幼,自行留下?,照料殿下?封地的起居,这期间宗正寺无有她应俸的记录,故而?她并不是王府雇佣或签契的奴仆。”
即便梁道玄觉得洛王与?施夫人都不是省油的灯,可没做调查开口闭口就叫人家奴就有些过?分了。
“虽是如此,但?施氏自跟随洛王入京以来,一直以其乳母自居,人尽所知?。”姚钦语气?倒很平静,看不出是多着急要?给洛王定罪的样子。
梁道玄不是刻意维护这对母子,而?是事实在此,他也?有该说的话:“并不是施氏自居,而?是洛王殿下?自奉尊其为养母。崇宁八年,殿下?曾上表宗正寺,欲为施氏请封诰命,此表于政事堂遭否,但?内中所陈,皆可证实臣之所言:施氏确实是洛王殿下?亲奉的养母,绝非其自居为乱礼法?。”
说完,他还特意看向梅砚山道:“梅宰执是否还记此议?”
这就有点阴阳怪气?了。
梅砚山面无表情,向上座拜道:“臣有记此奏。确实如梁少卿所言。”
梁道玄真的很想拉祝太医来旁听,然后好好问问他,肾虚的人记忆力能像自己这么好吗?
简直一派胡言!
姚钦倒也?不急不躁,又?道:“圣上与?太后明鉴,虽未有自居,但?昨日?戒珠院内却有争执,徐照白徐尚书夫人金氏为朝廷钦封正二?品诰命,享恩禄,而?施氏白身无诰,却出言不逊,焉知?不是洛王平日?放纵所致。”
梁道玄也?特别平静,他早就预备好了自爆的方式来解决这件事。
“姚御史,昨日?下?官粗问王府之人戒珠院到底如何情况,确实施氏与?金氏有言语冲突,但?此事涉及近日?政事堂朝政,只偏听一言,下?官不敢下?论断,今日?正巧诸位大人都在,徐大人也?在,那下?官便告知?诸位,请诸位明议了。”
这次,始料未及的表情真的在梅砚山的脸上一闪而?过?。
“近日?洛王殿下?求请赐婚,殿下?是辅政要?臣,政事堂以为所求姻亲涉及昔任禁军将军向熊飞,故而?不适非妥。此事尚未有定论。昨日?戒珠院,两方内眷相见,言语相争也?正是此事。牵扯甚深,臣不得不审慎对待,请陛下?与?太后准许臣以宗正寺少卿的身份设问另一方当时内眷诰命,再禀告圣听。”
第92章 第92章 克爱克威(四)
于是出乎所有人意料, 梁道玄利刃出鞘,不留余地,所有话放在台面上,他?论据充分, 可以质疑, 却不能反驳。
小皇帝姜霖听得心花怒放, 想笑?,却又记得母亲的叮嘱:但凡小朝会上你舅说?话,不能像私下里那样嘻嘻哈哈!
他?只能绷着张稚嫩的小脸, 装作没听懂事谁占了上风。
事到如此?,也只能摊开办事,梅砚山也看不出喜忧,平静道:“既然如此?, 那请梁少卿细细问过?佐证, 再起另议。”
说?到底, 只是一个御史借题发挥的事。文官们不满洛王姜熙无视他?们的反对, 一意孤行,也觉得这种行为是一种挑衅,所以会以激烈方式应对,至于和梅砚山的关系……大概梅砚山不至于吩咐人去做, 可是他?在朝多年,早被人揣摩透了心思?,下面有人乐意投其所好顺意阿谀讨好,他?顺势而为即可, 也不用特别赞同或是反对。
只要表面上梅砚山永远持中,那他?自?然有立于不败之地的资本?。
但梁道玄听了这个吩咐,内心却十分不愉快。
首先, 管束宗室贯彻宗法确实是他?这个宗正寺卿的本?职工作,然而这件事顶多是个内眷言语上的摩擦,还是借题发挥的,有人调节调节也就算了,非要他?出面当成个宗法案子来办,是真不拿梁道玄的官职当正经差事啊……
其次,这事儿搞不好得罪徐照白,就好像梅砚山要在走之前非给徐梁二人逼成死敌般么?
不至于,但倾向上却不是没有可能。
最后?,梁道玄自?己手头上的事情还有不少,给小外甥选伴读是头等大事,与这个相比,其他?都?不算什么,这时候塞如此?不入流的差事,也是梅砚山想再拖下去的预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