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知几乎是常年离不开中药。

因为免疫力差,所以苏知从小就开始不停地吃药。

西药见效快但副作用大,苏知从小身体就娇,西药的副作在他身上显示的尤为明显,久而久之,苏知的药单上渐渐就都换成了中药。

但是中药有一个显著的特点,就是苦,即使是忍耐力强的成年人喝了也要五官皱成一团,绵延的苦味留在舌尖久久不绝,仿佛连所有的味蕾只能感受到那一种。

谢疑小时候喝过几次,至今仍然记得那种苦到心尖的味道。

但苏知喝起来,除了眉头微微拧着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反应,捧着碗,虽然慢但一滴不剩地将里面的深褐色汤汁都喝完了。

……他不嫌苦吗?

谢疑在一旁思考了几秒,才意识到苏知大概是因为从小喝习惯了,所以才会这么面不改色。

但一开始喝的时候,一定也是很不习惯的。

苏知将药碗递给他后,又行动迟缓地拿对方递过来的纸巾擦了擦嘴并且还了回去,等了几秒后,见谢疑没有任何动作,提醒道:“果子。”

谢疑这才忽然反应过来似的,连忙把一旁准备好的蜜饯果子递给他。

苏知的视线在那一盘蜜饯果子中转了一圈,从其中选了一个中不溜秋不大不小的,捏起来放进嘴里。

果子被腌制加工之后呈现出如琥珀般甜蜜的枫糖色,已经看不出原来的品种。

按理说身为植物,苏知应该对自己的同类有所了解才对,可遗憾的是,在地球倾覆后,苏知实在跟着沉睡了太久,过往的记忆都像是蒙上了一层纱,变得模糊,遗失了很多细节。

不过那些记忆也没什么值得铭记的,身为一株不能化形却生出了灵智的中药,生活其实是很无聊的。

他在漫长的时间里做的最多的事,无非也就是观察身边的动物或者植物,偶尔在人类接近的时候用一点儿灵力让自己从对方的视线中“消失”,好不让自己被带走晒干入药。

将蜜饯果子放到口中含了几秒之后,一股甜而不腻的味道苏知舌尖从蔓延开,很快就将先前那碗中药带来的苦涩味道驱散干净。

谢疑将东西收拾好,对着正垂着头、腮帮子鼓起来了一块的苏知说:“少爷,我先下去了。”

苏知还沉浸在第一次吃这种甜到人整个脑子都跟灌了糖水似的食物的感觉中,用舌尖轻轻顶着,将果子在口中翻了个身,没有功夫说话并且说话这件事对他来说也有点不习惯闻言就随便地点了点头。

谢疑端着还残留着褐色药汁的碗和剩下的蜜饯盘子,走出了卧室,给小少爷带上了门,让他好好休息。

关上房门之后,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从头到尾,这位小少爷都乖顺的不像话,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一点儿没有传言中凶恶乖戾的模样,甚至连话都不怎么说。

难道传言有误?

如果是一个人这么传,或许是因为偏见,可几乎所有人都这么认为,并且言之凿凿地告诫他,偏见或者误解的解释就有些说不通了。

谢疑想不出结果。

苏知又生了病,虽然对于每隔三五天就要病上一次的苏知而言,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但在管家通知了这个家的主人之后,苏知很快就接到了这具身体父母的跨洋电话。

苏父苏母对这个体弱多病的小儿子很关心,虽然人在国外,但只要苏知这边一有点儿风吹草动,就会立刻变得紧张起来。

电话一接通,苏母就拉着苏知说了一大堆,问他还疼不疼,怎么又不小心着凉了之类的……

苏知一只手僵硬地举着电话,听着对面柔婉的女声马不停蹄地说着关心的话语,面上露出了一点儿茫然之色。

他是苏知,但不是“苏知”,即使有着原主的记忆,但对面这两个人,实际上也并不能说是他的父母。

他是个感情很淡的人,面对这两个现在可以说是完全陌生的“母亲”的关心,根本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苏母说了一长串之后,不见他回应,疑惑地问了一句:“知知,你怎么了,怎么一直不和妈妈说话?”

苏知翻找着原身的记忆,慢吞吞地找出了一个还算合理的解释:“累。”

他一说累,苏母可心疼坏了,让他赶快休息,也不再拉着他说话,将话筒给苏父,苏父简短地关心了他两句之后就挂知了电话。

这边苏父苏母的电话刚挂知,苏知还没来得及休息,他的大哥,现在苏氏国内主公司的掌权人苏铮,就回到了苏宅。

和身体不好、相貌精致的弟弟不同,苏铮不仅身体健壮身材高大,面部线条也十分冷硬,虽然才二十多岁,但已经极有威势,从外表上看跟苏知完全是两类人。

不过大概是和良好的家庭氛围有关,看起来硬邦邦不近人情的苏铮其实非常重视亲情,尤其是对自己这个体弱多病的弟弟十分关心,一听到他生病,开完会就立刻赶回来了,连西装都没来得及换。

听到管家说苏大少回来了,窝在床上刚准备睡觉的苏知不禁有些发愁。

好不容易隔着电话线将远在大洋彼端的苏父苏母糊弄过去了,现在原身经常见面的大哥回来了,他要怎么才能不露出马脚?

睡沙发的话,沙发又太小了,才一米七,谢疑肯定是睡不下的,连腿都伸展不开,只能垂在外面,那场景想想就遭罪。

唔。enigma信息素已经在柔软的睡衣间隙探索许久,如果苏知是alpha或者omega,被信息素抚摸过的地方必然已经泛红,可偏偏他是接收不到信息素的beta,于是被反复覆盖过的地方依旧是细腻纯然的白色。

看着真叫人不顺眼。

谢疑视线在苏知漆黑发梢下的白皙颈侧扫过,眸中划过冷郁意味。

他就那么盯着看了会儿,直到苏知察觉异样,从怀里抬起头看他,才伸手掌住颈侧,指腹在喉结处轻轻划过,垂下的眼看不清神色:“这里,可以亲吗?”

“嗯……不过明天八点要去研究所,不可以太晚呃”

在苏知轻轻的点头中,谢疑掐着腰猛然把他从被窝里往上提,苏知的脑袋猝不及防顶在枕头上,还晕乎着,颈侧就被猝不及防人一口咬住。

轻微的刺痛感还没褪去,就又传来一阵微微湿润的燥热,削薄的唇沿着血管的脉络滑动,偶尔舌尖探出舔舐。

谈恋爱两个月以来,一直温和疏离、克制隐忍的男友,终于用唇舌在他身体上留下第一道痕迹。

密闭的卧室中,enigma信息素浓度缓缓上升,别墅内专门配备的特殊新风系统,检测到室内enigma信息素浓度超过安全阈值,自动启动,处理系统运作间发出几不可闻的嗡鸣声。

两人到家吃了让阿姨提前准备好的宵夜、又洗了澡,已经凌晨一点多。

这个时间点已经很晚了,苏知白天还忙了一天,按理说累坏了,神色也带着懒倦,但他却没有要睡觉的意思,洗完澡,在沙发上跟谢疑亲了几口,要被人抱着上楼睡觉的时候,苏知忽然清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