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散的几支玻璃试管在木架上摆着,关大先生已经看不见了,只能撑着一口气伸手在空气里摸抓,抓空了两三回后他的手碰到了架子,架子被打得往后倒,却幸运的让关大先生碰到了一支冰凉的东西。
就是这个!
关大先生已经完全在凭借着下意识行动,求生欲在这一刻突然爆发,他一反手竟紧紧抓住了这只冰凉的东西。
随着咔嚓一声玻璃碎裂的响声,试管被关大先生给捏碎了,玻璃片深深的扎进了他手中,鲜血泊泊冒出来,在关大先生倒下的时候,被关大先生连着玻璃碎片握在手里的蓝菌丝也破碎了几丝,然后消失在更多的鲜血里不见。
地下密室重新陷入了无声,关大先生仿佛最后一口气真的用完,重重的摔在地上没有动弹,也没有了气息。然而没过多久,躺在地上的关大先生突然开始抽搐。
他像是得了癫痫,眼睛紧闭着,全身搐动不已,嘴角先是流出鲜血,接着变成了白沫中挟杂着黑血,随后他全身的皮肤下仿佛生出无数细长活着的树根在爬行,让他数处皮肤鼓冒起来又消停下去,肤色也从黄白皮肤忽的变成浅蓝,又加深变成了黑色。关大先生富有成熟文人气质的五官此刻也再也没有平时的温和英俊,扭曲得极为厉害,加上颜色可怕的血从他紧闭的五官里流出来,很快就将关大先生整个脸染得如同一只可怖的怪物。
嚇嚇的像是抽风机一样的声音从关大先生青蛙似鼓动的喉咙里发出,也不晓得过了多久,他终于停止了抽搐,连呼吸声都一并消失了,整个人躺在气味难闻又颜色极难看的血液里,如同真的死去般,然而下个瞬间,关大先生的眼睛猛的睁开翻坐起来,两簇蓝色的如同火苗一样的光芒在他瞳孔里出现,直到慢慢收敛到最中心的瞳仁里,关大先生猛的咳出几口血,像被人打通了堵塞的气管,用力的呼吸起来。
他人是活过来了,但显然皮肤还没有,但若有人在这里仔细看,就会发现关大先生被捅伤的几处要害,原本皮肉翻开,有些都直现内脏,现在却在伤口处冒出闪着碎光的蓝色的菌丝,如同缝合一样自发自动的在缝补他的伤口,很快的这些伤口便都只留下了丑陋难看的疤痕。
他咳了很久,直到血块咳到后头再也没有了,关大先生这才慢慢抬起头。
他一时似乎不晓得自己身处何方,转着僵硬的脖子卡卡的四下看了看,又停住仿佛在思考,然后继续四下看了一圈,这才低下头极为生硬的伸手去摸自己肚腹上的伤。
好一阵,诺大的空间里就听到同关大先生完全不同的嘶哑的声音磕磕绊绊的说话:“我……没……没死……”
“……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我没死……我没死!”
从一开始的结巴,很快过渡到顺畅,关大先生疯狂的笑声充斥着这个空间。他笑着笑着猛的扶着石台站了起来。
一开始迈开腿,关大先生还踉踉跄跄,但随着他松开手直起腰背不管不顾的往前迈步,如同初生儿学步的关大先生越走越稳当,最后竟能渐渐的小跑起来。
关大先生跑了一圈,最后回到石台前看向台上倒掉的木架。
其余的玻璃试管已经在倒下时碎裂,接触到石台的蓝菌丝已经全完发黑,但有一管很幸运,碎的是上头,底部装着三丝蓝菌丝的那一小截竟安然无恙,只是因为见了空气,蓝菌丝的顶端的光亮已经暗淡得似乎随时要消失,蓝色也成了墨蓝色在向黑色进军。
关大先生不管得这些,他想起来什么似的疯狂的在自己的身上摸来摸去,最后脸上一喜,随后小心翼翼的从脖子上拉出石壁与另一串红绳吊着个像是子弹模样的铜管。
关大先生用力一扯,将铜管扯下来,捏住两头小心扭开,然后粗暴的将将死未死的蓝菌丝倒进自己嘴里,又把铜管的开口往自己嘴里倒。蓝色的菌丝连同铜管流出来的带着星星点点美丽金色的血齐齐被关大先生吞下肚。
第596章 算计
这次关大先生显然更加痛苦,再次倒在地上抽搐着,甚至不能控制自己的长出尖尖的蓝黑色指甲将自己挠得血肉横飞。然而巨大的痛苦过后,站起来的关大先生像是和从前一样,但又显然哪儿有些不一样了。
关大先生在这个地方又跑又跳,甚至徒手抓打捶石台、地面实验自己身体的强壮度。
等他终于停止下来,关大先生眼里闪动的是势在必得的野心,嘴里念叨着人芝。
冷静下来的关大先生看到躺在地上已经完全僵硬的晏淮南,忽然上前猛的踹出一脚,将死去的晏淮南踹飞撞到墙壁上又落到地上,发出砰砰的沉重的闷响。
“没用的东西,就不能再晚点子死?居然在我最需要用人的时候咽气,太浪费你一身本事了。”
关大先生有火。
他没有死,还侥幸靠着蓝菌丝捡回一条命,加上他偷龙转凤偷偷藏下的一滴伍三思的血,没有比他现在的状态更好的时候了。
既然命捡回来了,自然是一定要夺回人芝和那个姓何的,然而这个时候关大先生才深觉自己平时疑心病太重,从来不相信别个也不相信亲人是件多少令他头痛的事,因为这代表着他没有可信任并可用的人手。
发现这个事实,瞬间就让他暴露出自己隐藏了几十年的丑陋嘴脸,前头还悲伤欲绝的对手下说好听的话,要让他们有情人在地下成眷属,一旦触及到自己利益,便连一丝尊重死者遗体的道德感都飞灰烟灭。若晏淮南有灵,晓得自己一代鬼门传人居然是被这人用秘术控制利用了十多年、救命之恩都毫无感恩,更甚至对自己的遗体做出这种小人卑劣行径,怕是要恨不得掐死关大先生给自己陪葬。
关大先生拿晏淮南出了气,靠坐在石台边飞快的计算着自己到底还有几个人可用。
他在脑子里划过佐佐木那个并不牢靠的临时盟友,又想到麻队长和刘管事,甚至还想到了聂璇。
就董芝同刘谦和敢对他下手,想必还留在小雅书斋的麻队长同佐佐木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关大先生直接把这两人的名字给打上叉,一想到佐佐木应该已经死了,又是松气又悔恨了一番自己还莫有把他利用干净,但马上,他就对自己给判了死刑的人没了浪费思考的意思,眼珠子一转转到了刘管事身上。
关大先生从不相信人是干净的,尤其是给自己做事的人。
他们一开始可能还老实,但如果经手的财富不断且多,贪婪就会在自己看不到的背后滋生,就是这个时候,关大先生都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疑心病又在第一时间作崇,提醒他就算是多年的老手下,怕也信不过,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
他一边觉得自己这样不成,正是用人紧急之际,当不能疑心;一边又像是有一个自己在脑袋里对他讲:“比起外人,还是自己人更值得信任一点子。聂璇一个大小姐,被你养得娇里娇气,又莫见过江湖场面,她晓得个么子?只晓得对你感恩戴德感激你的养育之恩,更何况她还是你女儿,还是那个姓何的死小子的心上人,这样的关系不利用起来,怕就真的哈死了。”
也是,好呷好穿的养这么大,现在当爹的有困难了,她这个女既然帮得上忙,自然应该要来帮忙,大不了姓何的小子要是肯求饶乖乖把石壁秘密讲出来,他还是不拦着女嫁给他;可要是姓何的硬要硬气和自己对杠,那也怪不得他下手了。反正女也还莫有正式嫁,他有钱,她年轻漂亮,还怕给女找不到更好更有价值的女婿?
关大先生很快就在心里做好了选择和计划,他看也不看晏淮南一眼,皱着眉嫌弃的看了看自己身上破烂发臭的衣裳往密道走去。
他得先上去让人打水找衣服来好好洗漱一下,然后暗里潜回府里找自己女儿演一番苦情戏。
聂璇心地好,人单纯,应该好哄,要是不老实,他的导引术倒是可以让她见识一下。
如果说麻队长运气好,跑快一步捡回了小命,那佐佐木这老头才真是命大,可惜命大是命大,却也因为恶贯满盈坏事做多,运气到头了。
他醒来的时候,可没得麻队长那被唐四爷当自己人的随和态度,而是手脚动弹不得人捆成了个棕子,更叫他心慌怨恨的是他感觉不到自己的双手,显然,在他被巨蟒撞飞晕过去的那时候或之后发生了什么。
佐佐木自然想反抗,然而一动之下才发现自己的母蛊情况不妙,任凭他怎么想沟通催动它,母蛊都像是被么子东西缠绞住动弹不得,并且一动弹,那缠住它的非常细小但数量庞大的东西就粘上似的将母蛊捆得更紧,还拿它当补品似的扎不少口,这让视红线蛊虫为自己杀手锏的佐佐木脸色大变,又疼又难过想要呕吐的逼出了一脑门子冷汗。
他一个多年的蛊师,竟然被人下了不知名的蛊!这怎么可能?
佐佐木不肯相信世上居然有人能克制自己的红线蛊虫,这是他耗近大半辈子的心血研究出来的新蛊,它应该是天下无敌的!这世上不可能出现比它还要厉害的蛊虫的!
佐佐木气得发出不像人类的嚎叫,双眼通红。
马浚生忙捂住银霜的耳朵,温声哄她:“银霜小姐不用怕,他已经被牢牢看死,伤害不到您的。”
银霜确实被突如其来的嚎叫给吓了一跳,但马上镇定下来。
小姑娘笑着冲马浚生仰起下巴:“我才不怕他呢,手下败将!”
她抱着一盆顶着小叶子的看着就让人心情舒爽的小植物,在滕咒阿婆和马浚生不放心的陪同下走进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