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1 / 1)

聂璇披着棉被坐着,久久还以为自己经历了一场梦,但紧手时感觉到手里的红布触感与布里包裹着的硬梆梆的东西,知道刚才心上人确实来过。

她坐了一会儿,按下了去门口偷看的心思,倒回床上以为自己一夜怕是难睡,哪想到握着何洛给的东西闭上眼睛就睡了。

她不晓得,在她睡着后自己的房门再次被打开,又有黑影进来查看了一番才无声退走。

黑夜看似平静,实则并不平静。

省城医院里,安置受伤学生的病房一排住了十二个人,这次好巧不巧,里头受伤的人就有慧巧,送到医院后她被安排住在了靠门口最近的位置。

这批学生受伤程度不一,慧巧还算好的,她没有受到爆炸直冲,但却因为下意识保护身边的同学飞扑倒地时撞到了课桌,右额角重重撞在课桌尖角上,人就昏迷了。

得知慧巧出事,孟长老赶紧第一时间来看过,接着把派到慧巧身边保护她的两个弟子大骂了一顿,见扈老十来探望,更是脸色不好的指桑骂槐的将扈老十也牵连在内骂了一回。

好在慧巧入了夜睁开了眼,额头痛得厉害,还伴着眼花重影,恶心想吐等症状,医生说是脑袋受了重撞震荡,要躺着好生休养,听着孟长老的骂咧,慧巧忍着难受再三柔声道歉又劝说,才让孟长老走人。她怕其他同学厌恶孟长老留下来的丐门弟子,便让他们在外头守护。等夜深了,慧巧难受得睡不着,但也乖巧的躺着,突然就听到有人轻声喊自己:“慧巧?慧巧?”

慧巧想出声,可张嘴涌上来的就是呕吐的欲望,她只好紧闭着眼咽下难受。

那个同学没听到慧巧回话似乎松了口气,和另外一个同学道:“这个慧巧看着乖乖巧巧,白天来看她的那个老男人一副了不起的大人物的样子,话里话外的就像是她丈夫一样,她不会是真的跟这个人有么子吧?”

“你们看到那几个说是保护她的汉子莫有?一看就流里流气不是好人。”

“哪个晓得?这年头,表里不一的人多了。”

“管她是不是,要我讲啊,她是学生会的人,又还是么子进步青年自治会的成员,听说城里几次事件都是那些进步会、华党桂阀弄出来的事,你们说,这次学校爆炸的事,会不会就是这些党派啊、所谓的先进份子弄出来的?可怜我们无辜,惨遭了毒手。”

有人说着故意压低了声音。

“要我讲,学校本是求学做学问的地方,就是他们这些所谓的先进青年到处搞事,弄得学校一片乌烟瘴气,害得我们人身安全受到威胁不说,求学也定不下心来,还败坏学校名誉,这些人怎么就好意思跟我们一个学堂?我们应该联合起来要学校给我们一个说法,把他们赶出去才行。”

“这……不太好,慧巧我看着还挺好的,今天不也是因为救旁边的同学才受伤的?”

“她那是假惺惺吧?要不是他们这些进步青年惹出事,哪有大家受伤?你们难道都忘记了,还有同学被炸死了?他们可跟我们一样大啊!人生都还刚开始!抱负和理想都还莫有来得及实现!”

……

几个同学小声的议论着,大概以为慧巧没有醒,越说就越无顾忌,慧巧闭着眼听着这些如同刀子一样的话语,不敢相信平时笑言晏晏的同学们私下里竟然是这样看待自己与唾弃自己的。

慧巧只觉得痛,不是伤口痛,而是心口痛。

她学过口伐笔诛,但未想到它们是如此的致命,像胸口心脏被千扎万穿成一个空洞,痛入骨髓又令人发狂。

假装翻身,慧巧艰难又僵麻的侧过身面向门口的墙壁,听到身后的私语中断了一会儿又开始窃窃响起,她举着手指默默的抹去眼角流下的泪,心想着:怎么这眼泪就止不住了呢?

后头的满满恶意的聊天聊了很久才收声,慧巧一夜没睡,挨到天亮才抵不住疲累睡着,睡着了的她不晓得,这些同学的恶意才只是一小部分,更大的,则在学校那些没有受伤的群体当中被挑唆、流传。

几个被严格检查的学校似乎都同时有人不经意的讲起其他学校检查发现和没发现出事的事,然后心有戚戚的同学就参与进了话题。年轻又充满活力与想法的年轻人们从事件发生讲到了几次城里的杀人、爆炸案,讲到了外头风言风语流传的各种猜测,又有同学拿着报纸指着唐四爷在报上的发表给大家看,七嘴八舌的批判军统与省政府并莫有明确的表示出缉凶的力度,并对他们对这些受害学生们、学校的道歉赔偿表示不满。

有一个人说不满,就很轻易的挑动了其他人的愤懑情绪。

若不是他们这些党派人物争权夺利,又怎么会惹得他们这些在校学莘被牵连被伤害?这样的事情,有一次就有二次,就有三次,军统和政府应该给他们一个交待,而不是把学生民众们当傻子!

怒火在学校里蔓延,并迅速扩大,更在有心人的添油加醋和扭曲事实下,越来越多的学校学生靠拢过来,并且商议着进行一次大规模的游行示威,要求军统和政府正式向他们道歉并做出保障此类事件的不再发生的承诺。

如同唐四爷他们担忧的,事态朝着棘手的方向发展了。

第367章 镇压

这件事并没有马上组织行动起来,年轻的学生们虽然冲动,但组织者显然想得更全面,他们悄悄的联系上了死者们的亲人家属,在询问了赔偿后用有技巧的语言叹息着赔偿的稀少,叹息掌权者们利用权柄谋利为己,人民所交的高额税收和付出的高强劳力换取的不过是高高在上的一点怜悯和施舍,能够创造财富的人命难道不是更值钱吗?一个家庭培养一个学生有出息所花费的精力和金钱难道不比赔偿金更多吗?

极富煽情的话让好几个并不富裕的家庭产生的动摇。

就在唐家军全面警惕着全省家家户户甚至包括下水道的各种情报传回、分析时,以受害者家庭为首、七八所学校联合的一场声势浩大的发传单宣传加抗议游行活动展开了。

省城的人们这天早上如同往常一样买卖早点的买卖早点,挑水洗衣的挑水洗衣,匆匆忙忙赶活上工的赶活上工,结果走到街上后就发现学生们增多了,男生女生都有,一张张稚气的脸上写满了不平,他们见人便递发传单,不识字的听到旁边识字的念着或疑惑着什么霸权主义、为政不公、欺压百姓等等等等,这些学生们一边发,还有为首的一位拿着喇叭在义正辞言的批判省城的接连二三发生的爆炸案、军统、政府、警界的软弱无能。

巡逻队的人一看不对,不好当众抓人,只好上前驱散,一面派人赶紧将此事上报。

唐四爷刚坐上桌就接到消息,心下一沉,心道该来的还是来了,哪还有心思呷饭,抓起大衣就去召开会议商议处理解决这次的事情。

军情处的所有人忙得都合不上眼休息。

这些擅长收集情报并进行拷打逼问的军人们从来没有想到监视、偷听全省城的情报还能有如此的骚操作,一开始是并不服气的,甚至不少人对乱丢树叶石树枝的奇怪动作毫不掩饰的表现出怀疑与拒绝,只是军人服从命令是天性,又被上峰疾言厉色的训斥过,这才带着不甘不愿执行了这个古怪命令。

伍三思他们做为这个古怪行动的发起人更是分不开身,省城太大了,尽管捉来的老鼠不少,但很多被改造后传回来的信息都是省城下水道方面的,外面的风雨他们这些深窝在军情处里的江湖人士并不知晓,何洛一回去还来不及张口问肚子里藏着的疑问就被抓着打下手,就连银霜都疲累得快支撑不住了才在伍三思黑脸下走到一边的沙发上窝着立刻睡着。

“太多情报了,珌琫,要不这样,你和何洛两个出去转悠,从地表我们丢放的那些东西上看看有莫得收获。”

伍三思闭眼休息了一会,觉得兵分两路更有效率。

“扈师傅,你那边能动用一些人手不啰?也不用太多,就专门监视高门大户的动静,从下人佣人们嘴里聊天套话。”

他们几个应下,何洛本来就坐不住,听到让他在外走动,挺乐意的接了任务。

唐管家听他们要车,不由得犹豫了,想了下还是将外头的情形和他们大概说了说,道:“外头不平静,这次的事情一定中间有推手挑起来的,学生们肯定会组织游行,到时候你们坐车堵在路上,恐怕会受到牵连。”

何洛没想到自己回来就睡了两个小时,起来后居然外头就变天了,他们三人互看一眼,各摇头:“要是真有人从中推手,唐管家,你说会不会是日本人?”

“我觉得不止日本人,也有可能是桂系。毕竟挑唆学生针对的是驻扎省城的湘军和国党政府,一旦这两边受到责难,这个事件发酵到全国上下皆知,上头迫于压力恐怕不得不对湘军领导与政府领导进行施压发难,到时候领导们被换,新上任的这些重要位置安插人手就对桂系极为有利了,反正他们不是想把唐委员和四爷拉下马占领湘郡吞并湘军么?现在不就是个大好机会?”

连江湖人都看明白的道理,唐系的军阀们哪有不晓得的?唐管家倒是心下一暖,见他们三个确定要出去,便也不再劝阻,派了三辆莫得标志的普通车子载着他们分头去逛省城了。

唐四爷这人本身看着就不是个和蔼亲切的人,他所处的位置与成长的经历都让他有了一定的威信威严,他的亲和也就只针对他想要相对释放的人或人群,对于学生游行这件事,唐四爷明显并不想温和的对待,反而召开会议后单方面的给出了一个方案:镇压。

针对媒体报纸,唐四爷也只有一个命令:把所有新闻记者与报馆工作人员请到军统来。

政府副主席许世安简直惊了:“四爷您这是么子意思?学生游行本来就是对我们不满,我们再用这样的高压手段,恐怕还会引起原本没得意见的普通民众们生出意见,这不是将湘军与我们政府架到火上烤?”

唐四爷的脸在烟雾后隐隐现现,没有笑就显得异常的冰冷与强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