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掐着指头,脑袋里又过了一遍王长贵的生辰八字,最后还是不忍落的道:“我说十九爷,实在不是小老二不给看,这看来看去已经看了五遍了,王当家的……这八字啊,真的早夭了……”
范十九爷不肯信,也不想信,几乎要跪到地上给小二金磕头了:“不会!他没死,我晓得,他没死!我要遭人黑手的时候长贵他还晓得护着我!老金,你能耐大,你一定有办法对不对?我求求你,只要可以,我这条命跟长贵换也要得的!”
他说着还要磕头,刚磕了个梆梆响,忽然就听到小二金一声惊呼。
小二金伸手摸瞎的去扯范十九爷。
“你刚才最后那句讲么子?”
“……只要可以,我这条命跟长贵换也要得的!”
小二金一听,一拍大腿:“对对对,就是这句!十九爷,你要真有这个心,说不定还真有法子可想。”
他说着,肚子突然发出咕噜咕噜的叫声,一张老脸顿时保持着兴奋与尴尬凝固住了。
范十九爷于绝望里忽然得了一丝希望,整个人也顿时生出了一股生气,呆了一下就反应过来,忙爬起来招呼小二金:“是我的疏忽,这么冷的天还巴巴的请你老过来,招呼实在太不周到,这天也看着亮了,不如我们一边呷早饭一边聊?”
范十九爷的酒楼就开在河边,这个位置好得很,一大早就有人挑着新鲜的河鱼河虾来卖,他这个喊小酒楼的酒楼子大菜不多,小菜齐全,最出味的就是一道炒河虾。
湘水的虾小,透明的青皮,别看小,弹起来那可是精神头十足,早起的湘人放个竹簸箕到河岸边一捞,就捞上来一片儿,蹦哒着热闹得不得了。这虾不耐放养,被捞上来顶多就水养个一夜,第二天差不多就能死翘翘,范十九爷给的价好,又正好在河码头,所以他这酒楼小,这道菜却是个顶滋味的招牌,收到鲜河虾就赶紧的用河水养着,有客点了,换个清水过一道儿,油烧热,虾子一滤往油里一倒盖上盖儿大厨捏着锅耳颠几圈掀盖下盐、葱、一点儿剁辣子马上出锅,又香又脆又带辣,一个人一斤虾都嫌少。
大厨蛮快就整了三斤虾上来,范十九爷跟小二金坐在后院一边呷酒一边呷菜聊天。
“十九爷啊,我说的这个法子,其实也不是法子,主要哪,还是得你能找到人。”小二金呷着酒,几口香辣的虾下肚,热气从肚子里头腾上来,人就来了精神。
“这法子呢,说简单,不简单,就是走阴间。”
“你老说的是问仙?”
范十九爷不明白了。
这走阴间吧,应该是说问仙吧?
问仙这个他晓得,乡下可兴这些,也就是神婆请过世的先人上身问事儿,可这和救王长贵有么子大关系?
小二金啧啧笑了一声,摇头道:“可不是你以为的那个问仙。我说的这个走阴间,是指活人去阴间地狱找魂儿。”
“王当家的这个情况吧,按八字,他人是死了的,可我也没法捂着良心说他没活着,但他这样子,按老祖宗的讲法,就是魂魄不在,只剩了个身体空壳子。那他到底是活还是死呢?这个我一个算命摸骨的还真不好说,但有种人能晓得。我的本事,在我们这行当,也就相当于个皮毛,大能者,几乎一看见人或你家的情况就晓得发生了么子事,他们也更有能耐,手段也更厉害,有些能人,那是通天的本事,讲不定死人也能给你拉回来。”
他说得含糊,但范十九爷是搞情报的,听着听着就听出味儿了,试探的道:“你老的意思……是指术师?”
小二金点头。
下阴间哪是那好下的,从阴间万鬼手里抢人魂魄这种天方夜谭一样的事,自然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但既然王当家的身体还活着,那就还有那么一丝希望,只要能找到这种手眼通天的大能术师施法,讲不定还真能走趟阴间将人走掉的魂魄给寻回来。
范十九爷就问:“金爷,就莫得别的法子?”
小二金摇头,抿口酒叹口气道:“王当家的情况你也看到的,我虽然瞎,但也听得明白,他没了魂魄肉身活着,就跟行尸走肉莫得区别,这世上,要想让他复活过去,恐怕也就真的只有这一个法子可以想。”
这下子范十九爷陷入了沉思。
小二金也不打断他,自顾自的呷菜喝酒,酒楼的酒都是烈酒,主要给挑夫们准备的,冬天河边做活,那风跟刀子一样,自然酒就都是来劲的,小二金这些年被鲁主席奉为坐上宾,好呷好喝的供养着,倒是难得呷这么烈的酒,才喝了两杯就有点子上头,于是范十九爷喊人上了饭,用了饭就让人将他扶到屋里去休息了。
银炭炉子旺着,桌上的酒菜这个天捂得再好也冒凉气了,范十九爷一口将手里的杯子闷头喝了,在心里扒拉着自己的人际关系网和得来的情报。算来想去一番后,范十九爷喊掌柜的。
“喊个车,我出去一趟。另外你让兄弟们将省城的术师列个名单出来。”
第344章 借运
丐门不愧是搞情报的,范十九爷换好装还没出发,掌柜的就送上来一叠子纸张。
范十九爷很快就把纸上的名单看完并记在了心里,然后按着名单一个一个的拜访,三教九流,什么读书人啦、大家后人啦、纨绔子弟啦、打把式啦、杂耍的啦,渔夫啦神婆啦等等等等,这些人物自然是多少被丐门摸出另外有底细的江湖人物,本事有大有小,但一听说要走阴间,基本上都是摇头。
神婆子更是告诉范十九爷,走阴间是不可能的,他们这种都还是阴差阳错被误算了命辰又给送回阳间来,相当于死过一次,所以就容易前往阴间问事儿,要真说起来,问仙都不算是问仙,而是和活阴差差不多。
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儿,小二金也给范十九爷介绍了两个人,一个是个中医,姓程,但这位中医回了老家蜀中奔丧,就算派人去请,那么远又难的道儿,人请回来只怕都得过年了。一位呢,则是个卖鱼的。
这个姓徐的卖鱼的不在河边卖鱼,而是在城里头摆摊子,蹬个小车儿拉一水的湖鱼河鱼走街串巷专往大户人家门口转悠吆喝,他的鱼,鲜得很,就算拉着转一上午都活蹦乱跳,生命力十足,虽然比起外头要贵一些,但大户人家们就爱他卖的鱼,所以这个鱼贩子在省城住得久了,蛮多人不晓得他名字了,一提鱼钱儿就晓得指他。
“你莫看他只是个卖鱼的,可他在省城住了三十多年,大户人家他全都认得晓得,跟人家底下那些人可有些关系。十九爷,越是大户人家呢,就越讲究这些事,哪户人家没有过奇奇怪怪的经历?所以啊,找这个鱼钱儿去大户里头打听,讲不定就能问到他们供养的真高人。”
范十九爷觉得确实不错,便也去拜访了,加上自己这些年的人脉积累,也和一些世家大族搭上了线问这个事,然而范十九爷奉上全部家当,大多大家认识的高人能人也都摇头,表示这走阴间的法子太偏太阴,具体要如何操作并不晓得,干脆利落的做了回绝。
一连五天下来,范十九爷可说是一点收获也没,他急得夜不能寐,嘴角起了一溜的急火泡,透明锃亮,是个人看到他都能感觉出他的焦虑急躁。
他这里办法想高了,最后没办法了,小二金迟疑的道:“……要不,你走走唐四爷那边问问?”
小二金这话让范十九爷眼睛一亮。
是了,从山里能逃生出来,全靠的唐四爷那边的人。四爷是么子人?省城最牛哄哄的大人物,他认得的自然不是凡人,讲不定还真能问到能人狠人。
只要人家肯出手,他范十九就算倾家荡产都不介意。
伍三思花了好几天,总算是把那个辟邪扳指给弄好了,正看着那个小绿团子在二徒弟身上跳来蹦去又满屋子找金找银想啃咬,突然就听到了大门哐哐被敲响的声音。
他一开门,唐管家站在外头。
“小伍师父,讨扰了。”唐管家脱了帽微微躬身行了礼,谢了请入院的好意,将来意简略但清楚的说了说。
原来范十九爷求上了唐四爷,唐四爷本来并不想接这个活儿,但范十九爷有点子年纪又不顾身份地位跪在地上直磕头,说了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倒是让唐四爷动了恻隐之心。唐四爷下意识的,就想到了伍三思。
要晓得他们能遇险胜险,全靠着这位小师父,可见人不可貌相,他的实力深不可测。
伍三思沉吟了一下,吩咐毛珌琫:“看好你师兄,我去四爷那儿走一趟。”
唐四爷自从见识了那些非凡手段,便生出了极大的兴趣,这会子百忙之中硬是抽出空来在公馆等着,一见伍三思便亲自迎了上来。
伍三思一见范十九爷便是微微一笑略点了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