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洛想道歉,可那三个字沉甸甸的压在心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呆呆的坐着想事,直到对面一道阴影落下,何洛抬眼一看,讶道:“四爷,晚上好。”
唐四爷点点头,也不提早看到他的事,只问了好,便喊何洛坐他的车回去,他正好一路去探望一下伍师父。
何洛自然不会拒绝,喊了伙计结帐,却被告之已经有人结过了,何洛苦笑,明白聂小姐怕是晓得自己并不富裕,才做如此体贴举动,心下又是一番说不出的滋味来。
唐四爷给何洛引见了鬼才叔和姚叔,两人早听唐四爷和唐委员讲过几嘴帛门师徒的事,初见面见这后生崽态度谦逊、不卑不亢,都对何洛有不错的印象,四人坐着车一同回了院子,唐四爷有让二人与帛门的人结识的意思,领着他二人进了屋。
毛珌琫仍在熬药,几人寒暄了几句,唐四爷注意到堆放药材的地方不过一日竟下去了一半,心头暗暗吃惊:这伍师父到底是么子回事,毛师兄竟然是把药材当饭和水喂他在呷么?
他送来的药,他心里是有数的,都是唐管家和自己挑出来的有年头的特别好的药,除了参,还有其他如虫草雪莲等珍稀的药物,可是药就有个定量,多了则和要人命的砒霜鹤顶红有么子区别?
莫不是毛师兄他们把药收起来了?
或者卖了?
唐四爷不动声色,下一秒就听到何洛问毛珌琫:“你今天一天都熬药给师父喝了?师父好了莫?”
毛珌琫摇头:“中午的时候师父体温不晓得为么子一下子变得像冰一样,把脉全无问题,我只好把药尽量捡好的熬了一直喂,好在到了傍晚师父的温度总算回转了一点,我刚给他换了垫被和衣裳,就又下来熬药了,到现在都没歇气。”
“师兄,你是莫有看到,师父当时体温冰得,被子和衣服都像结了冰。”毛珌琫说这话时压低了声音,但唐四爷站得不远,倒也模糊的听了个明白,顿时心下一惊:药居然不是收或卖,而是全给伍师父呷了?这是么子毛病,居然这么厉害,呷这么多药竟然才只稳住体温?
唐四爷上楼看了伍师父,又和师兄弟两讲了一下省城失踪案的事,包括孙存福和宜春园的王当家的、他打算让鬼才叔姚叔召集江湖人在省城寻找日本人的事,等唐四爷一走,毛珌琫问何洛:“师兄,师父在孙府出的事,怕是和日本人脱不了关系,他现在状态怕是不太好,早点找出日本人,晓得他们那个血池到底是做么子用,弄了么子手段,怕才好救师父。”
何洛点头。
他也是这样想的。
只是他们都还在长盛、在关家做事,要找日本人就要时间,少东家对他本就有意见,老请假可不是个事,可辞了这个工,他就等于自己断了接近仇人的机会,更莫提聂小姐还想帮他,哪个晓得为了利益,关大先生会不会连亲情都不顾?他又怎么可以陷聂小姐于不仁不义不孝,陷聂小姐一人身处危险?
毛珌琫感觉到了师兄的沉默,他搅动着药汤,直言道:“师兄,有么子顾虑,说出来我两个商量一下。”
何洛一想也是,便把聂小姐约他见面、关府夜半关大先生和关梦龙偷偷带着行李要离开、结果被人用蛇抓住关大先生逼进了关府、关大先生为了关梦龙把他脖子上的石壁交出去的事一一讲了个底朝天。
“那石壁,姓关的果然留了后手做了假的。我很怀疑他主动交给使蛇人的,搞不好也是个假的。毕竟对我们他就使了回假。”
讲完了这事,何洛顿了顿,还是将聂小姐的主意说了出来。
“聂小姐提出与我假扮情侣,她在关府打探关大先生的事情,同时借用这个身份让我趁过年的时候跟进关府,她给我打掩护,找机会一探书房里的暗柜。”
毛珌琫面无表情的打着扇子:“师兄你告诉聂小姐石壁是么子了?”
何洛苦笑:“我只讲是藏宝图。”
事关重大,已经不止是他何家的祖传宝物,而是一个惊天的门派秘术,何洛怎么敢轻易告诉别人?
何洛想起来省城百姓失踪的事,毛珌琫忽然叹口气:“也是我们人少,师父又出事得不是时候,只怕从孙府逃出去的那些人,都被别个缀上了。依我看,孙府的藏东西的地方都被翻了,肯定是晓得机关密码的,我们要找的经书和祖师牌位,讲不定就在其中。”
何洛也有同感。
但有么子法子,师父一倒,让人束手无策,他们师兄弟又只有两个人,分身乏术。
何洛的犹豫和挣扎愧疚毛珌琫看在眼里,他忽然道:“聂小姐这个主意其实不错,关家要混进去,尤其要接近关大先生,怕是要有个稳当的、亲近的身份才好使。师兄,我看,你可以答应。”
“至于查找日本人,”毛珌琫看着师兄。“唐四爷当着我们的面讲,其实就是想我们帮忙出手吧。他既然有想法,怕也打好算盘会找可靠的人来照顾师父,也好,到时候我去。”
第170章 验尸
一七零、验尸
何洛听了师弟一番话才发现自己确实疏忽了唐四爷,不由得心下感叹:能在省城一掌一方军权又做大生意的,果然心思都不是他们这种凡人能比的。
感叹之余又回味起师弟那句你可以答应,何洛的心隐隐的难受起来。
商议好后毛珌琫次日回了唐四爷答复,并向唐管家要了一套小五帝并一把战国小刀,师兄弟两个连夜赶班赶点儿的点了灵去了岁,毛珌琫贴身带着准备做事。
唐四爷的动作很快,得到师兄弟二人的回复马上就着手安排人手进行省城排查一事,鬼才叔和姚叔都是老江湖人,自然有一套人脉在,不过三天便集结了毛珌琫在内的九个人。
“诸位都是有能之人,此次四爷请诸位来,实是为了共参省城安危大计,此事关系重大,不仅关系省城安危,也关系到咱们江湖门派的安危。咱们江湖人也不拘那些繁琐礼节,既然接下来要在一块做事,便都先报个家门认识认识。”
鬼才叔在唐氏铺子后院里环视着请来的一众人士扬声道。
来的人多是生面孔,毛珌琫只在几人当中只面善鬼才叔姚叔和小二金,其余人士有男有女,有老年有青中年,其中中年男女似乎是一对夫妻,两人不惧他人眼光,女的坐在椅子里,头却靠在身后男子怀里,撇去面上的细纹,可见昔年男子英俊女子美丽。
男子嘴角一直微微上扬,身后背着一个半尺宽、三尺长的木盒子,看着女子的眼神很温柔,二人的大方态度着实令人侧目。看在毛珌琫与众不同的眼里,这对夫妻身上男子冒一层蓝光,女子则冒一层粉色之光。
除了他二人,另外则是一个身形高壮如塔的大胡子男子。面相硬朗一头短硬寸长的头发,双手与颈脖处都有青色的纹身花纹从袖口领口蔓延出来,脚边更是依放着一对连手柄都是金属的斧子,一身凶悍歹人气息。而于毛珌琫看来,这个人浑身血气如个数不清骷髅头组成的巨大人头骨,应该是手里沾过不少人命的原故。
至于离众人不远单独坐在一处的一老一青则叫人不看则已,一看就会生出避躲的心思。
这两人似乎是祖孙,都穿了一身黑衣,精精瘦瘦不说,皮肤白中带青如尸,脸上更蒙了层黑布挡住了大半个脸,露在外头的双眼黑黝黝的像四只黑洞,对视过去如同魂都要被吸走一样。
毛珌琫只看一眼便被他们浑身仿佛在蒸腾的黑色秽气给震惊了一把,最让毛珌琫心下惊骇的是这两人身上居然还有一种浓郁的香气,但毛珌琫鼻子同样也灵敏,更在其中闻到了一股隐藏的腐尸气味。
真像两个活死人。
在场的人都有意无意的避开了这对一老一青,鬼才和姚叔先各自做了自我介绍,毛珌琫才晓得他二人一人搬山擅闻土一人虽然不能讲话,但出自销器门,做得一手机关暗器。而在孙府见过一面的小二金说话谦逊的很,也莫多余介绍,但毛珌琫留意到周围人的神色,便也猜出他是省城一位人物。
那对夫妻接着互相道出名字。
女的叫肖梅,男的叫李清,两人果然是夫妻,但两个人都没具体说自己身份来历,毛珌琫单看女子风韵犹存的娇软样子,心下略有一个猜测,男的双手老茧且变形厉害,怕是出身打把式;女的一举一动风情万种,只怕出身娼门。
在这夫妻后头自我介绍的是身上有刺青的魁梧男子。
“在下宋魁星,也莫得么子长技,也就化缘建庙乘鹤来仪会点子,还请诸位多多指教。”
他笑呵呵的,一张嘴说话倒是与外表完全不符的彬彬有礼,可牵动脸上的肌肉却更显得他凶悍恶霸,在场的都是新老江湖,一听到‘化缘建庙乘鹤来仪’都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