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1 / 1)

关大先生是作了两手准备。一手是谢局长不答应这个事,一手是答应自己这个事,但给人给个七八人十来人,这会听到二十人,关大先生饶是精明都微微怔了一下,只一眨眼他就明白了谢局长的算盘,心里不由得又是鄙视又是如吃了个臭鸡蛋如哽在喉,可这事儿自己提出来的,自己有求于人只能低下头来,想想也只有认下,就当花钱消灾。至少二十人的警察出现在关府里外,能起到的震慑效果好就成。

其实关大先生更想请的是唐家军。

白启宪算个么子,胃口越来越大,想独吞了他的银行不提,现在更被唐生智那个光头逼得,只怕在湘郡的武装力量都要如数被吞并,所以关大先生一开始就抛开了白启宪这条路。

可唐家军他有心想靠,哪晓得一开始唐生智还收自己的礼,然而不久前就脸一变,推三阻四的不肯见人,眼下他那唐家军围了城,又正在跟国党桂系交火,他就算拎着再贵重的东西去,唐生智也未必肯见待他。

思来想去,反而是警察局这个路子最好走。

就像儿子说的,唐家军把巡逻的事都抢了,警察局只能龟缩到一边,又近年关,往常警察们靠着巡逻查铺捞不少油水过好年,现在却只能看着自己的肥差被唐系军阀的士兵们抢了去,自己只要给点子油水,还怕警察局不同意?

关大先生想得多,实际也不过一瞬间的时长,他痛快的应承下来,和谢局长两个老狐狸你看我我看你,笑得由心真挚。

快速把这手续办好了,管家知机的捧着一个竹篾片编的小筐递过去。谢局长一看,上头堆着一些干菌子等山货。

关大先生笑道:“我晓得政府人员奉公廉洁,是不愿占百姓一点子好处的。谢局长您别见外,我尊您一声大哥,这只是我听说谢老太太近来天冷身体不适,怕是山货发了炒菜会开胃,这才弄了一点子。”

谢局长上道得很,让秘书接了,笑着拍着关大先生肩膀:“贤弟有这一份心,哥哥真是感激不尽啊。”

两个人热情寒暄着,谢局长直把关大先生送到门口,目送着自己二十个手下跟在车后离开。

等回了办公室谢局长让秘书也出去了,自己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将竹筐子在新闻纸上倒了个底朝天。

一堆的干菌子干笋子中间一个长盒子格外打眼。

谢局长拿起来一看,里头装的是条小金条,拿着惦一下咬一下,纯,起码得有十两重。

谢局长笑得更满意了。

这关大先生能跟孙世庆唐四爷并称省城古玩三巨头,就是会来事啊。

穿着黑色警服扛着枪跟在小汽车后头,关大先生威风凛凛的回了公馆。

警察们是得了上头的吩咐的,晓得自己要卖力气的临时东家包呷包住还包钱,这会子新上岗极外的卖力,发号施令抬腿举枪巡逻整整齐齐的,倒还真的把暗是窥视的一群江湖人给嚇住了。

除了真正的江湖人,江湖上还有三教九流外的下三滥。

下三滥就是下三流,古有九流(也可分上、中、下九流,何谓“九流”也各有说法),九流中也分上、中、下三流,原指地位低下的卑微的人,因要靠为人不齿的手段谋生,也指卑劣的手段。

他们这些人不乏亡命之徒、下贱无耻之徒,及贪敛、滥刑、卑污为人之人,孙府乱了散了,可有唐家军把守,关府有钱,晚上明眼的人一看就看到江湖人闯了进去后又挟持着关大先生从容离开,有脑子的晓得关大先生受了这等损辱肯定是会想方设法将关府弄成铁桶,只抱了观望查看的心思,可下三滥的人莫得眼光,反被成功闯进闯出的江湖人激发了一个自己也能冲进去抢砸夺拿一票的思想。

二十个警察往门口一站,那架势还真唬人,尤其管家更知机的将里头的护院也调了部分人手出来,黑压压绕着关府外墙,倒是真让这些心头火热又贪婪的下三滥子们收敛了心思,不死心的等到了晚上寒风如刺骨之刀,身上那破烂棉袄实在顶不住了,这才骂骂咧咧的退散了。

关府的事江湖人消息快的晚上就晓得了,在孙府受了挫、结果关府这头又被人捷足先登的扈老十气得跟兄弟们喝了一顿闷酒。

他喝酒的时候,码头那儿的小酒馆来了个惹人注目的美人儿。

这女子二十来岁的年纪,眉目如画,身条盘顺,穿着一身黑色织金很贵气的旗袍,解了外头披的皮草长披风,只从门口走到掌柜的柜台前那一段二十来步路,盈盈像是不堪一握的腰肢扭得跟条水蛇似的,叫酒馆里吃酒吃饭烤火的四五个码头伙夫眼珠子都看直了,手里的酒菜掉了都不知道。

这女子到了台前,娇声道:“十九爷呢?奴好久不见他老人家了,怪是想念,前来会会。”

第162章 不正常

掌柜的一呆,正想问这女子贵姓,便看到她修长丹蔻的指尖在柜面上轻嗑,长短有序。

掌柜的心下一凛,脸上堆笑起身引领这女子往楼上去:“十九爷正在楼上对帐,要是知道您来,这些个俗事是肯定要放到一边的。”

这女子上了楼,进了屋,范十九爷从帐本里抬起头,看到她一怔之后皱起眉道:“你怎么来了?有么子事让下头的人跑一趟就成,要是被别个看到怕是……”

女子出声打断范十九爷的话,刚才还娇滴滴的女声这会子变成了一道清亮的似男非男似女非女的、雌雄莫辩的声音:“哥,这个事我不放心得下头人。再说了,被别人看到你到我那来怕也会想到蛮多东西,还不如我化了妆换了行头过来,别个就是看到也只以为我是你相好的女人,不会把我往王当家的身上想。”

范十九爷看着弟弟莫可奈何的叹口气,看屋里就自己和他两个人,便也不追究这个事,一边给王长贵倒茶一边问:“你冒着被别的江湖人看到的险过来,事情怕是不小,到底是么子事?”

王长贵从脖子上扯下个东西放到桌子上,推到范十九爷面前。

“哥,我们要找的东西我弄来了。”

范十九爷以为自己听岔了,往桌子上一看,上头躺着块凿满线条的不规则的石头雕刻的石壁。

“这是?”

见范十九爷疑惑,王长贵也不含糊,把弄来的经过简单但清晰的说了一下。

范十九爷与亲弟弟幼年时被分别卖掉,后来还是靠着两人耳朵上长的红痣相认,他一直以为弟弟就是柳门的当家儿,会的是柳门的那一套,想不到竟然有那样天大的能耐,竟然能从一大票护卫手里绑走孙世庆、弄得孙府崩分离析不说,竟还夜闯了关府要胁了关伭山、从关大先生嘴里挖出旧时秘闻和这块传说中的秘宝图的一半。

王长贵看兄长不出声,他微微敛嘴苦笑了一下。

兄长只晓得他在柳门的经历,可哪晓得在入柳门前,他有多惨多苦。他那时候年纪小却很记事了,记得当年穷得揭不开窝,爹娘就把对自己好的哥哥卖给人家做了长工,后来他爹生病,他娘没得法子,看他清秀就把他往妓门里卖,结果一个前来寻欢的汉子看中了他,加了价将他买走。他以为自己会像哥哥那样做长工,然而并不是,人家拿着既当长工,又当个试蛊的药人。

这个汉子玩得一手好蛇,带着他四处行走宿深山林子,就是为的抓蛇,他的身体,在各种蛇毒和解药的折磨下看着健康,实际已经全是毒了,毁了根基了。

那种日夜与蛇为伍,跟蛇一起入睡的如同恶梦的日子逼使得王长贵绝望无比,最终在黑暗里衍生出将那个汉子弄死的决心。

人在恶劣环境心智成长得很快,王长贵开始小心的学习汉子的使毒使蛊技术,试过的毒自己背地里也强迫自己记住解药成分与解毒过程,他更是不敢放松的盯紧了一切机会偷学制药的步骤。

蛇蛊人没有想到一个八岁的小孩会有那么深的心计和胆识,很多学识甚至当着难受得满地打滚的王长贵面前记录、自言自语。

王长贵忍了一年又一年,当再感觉不到学到东西,他也终于自己暗中制出了蛊药能成功控制几条毒蛇了,在一个蛇蛊人喝醉酒睡着的晚上,指使着毒蛇开了笼子放出自己。

王长贵使蛇麻痹了蛇蛊人的神经,挑了他手脚筋后,就像他平常对他那样的,把自己曾经遭受的痛苦全都一一回报了回去。

五岁被卖,一直到十岁,五年的时间,他看着蛇蛊人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后蹲在地上哭了一夜,最后踉踉跄跄从深山里走了出来,也不晓得走了多久,挣扎着看到官道了人就昏了过去。

再醒来,王长贵才晓得自己被人救了,是个叫王二山的跛脚汉子救的他。

从那以后世上再没有范二这个人,王二山带着人到了省城落了脚,渐渐的,柳门出了个王长贵,那是个生旦净末丑都扮得惟妙惟肖的“老天爷赏饭呷”的出彩少年,到后来,江湖里外王家班出了名,挣下了自己的地盘儿建起了戏楼,王长贵仁义大方功底深厚更结下了湘郡商政军深厚人脉,慢慢坐上了柳门当家的位置。

王长贵不想兄长晓得这些,只笑道:“我手下有个能人会蛇蛊,全靠着他办成的这件事。哥哥放心,这人为我救过性命,早年起了誓跟随我一生奉我为主,信得过我才敢领他们办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