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司浩洋皱了眉,声音嘶哑,好半天才问道。
“是的,您爷爷,他可是生了很大的气,可现在情况实在不太好,也只能让他避一避啦。”
良久的沉默。爷爷上哪找的人?这小屁孩怎么看怎么诡异,比那林知微看上去还更要像鬼。司浩洋瞥到自己身上破烂的皮肉,这时候还不忘嘲讽两句:“精精儿?空空儿?给你们取名字的武侠小说看多了?”
听到这些话,精精儿也不恼,仍旧扬着古怪的笑,而旁边的空空儿站在窗边,并看不清神色。
“好聪明的小先生,我们师傅确实是看武侠小说给我们定下的名字。”她抬手用袖口掩住脸,笑得眉眼弯弯,“不过小先生大可放心,我们是‘精精儿’和‘空空儿’,但也不是‘精精儿’和‘空空儿’。”
司浩洋懒得回答,也不知是太累还是太痛,他刚准备闭上眼休息,空空儿却突然转过身,脸色肃穆,俨然几分小大人模样。
“她来了。”
精精儿收回脸上笑容,司浩洋现在脑子虽是钝的,但也很快明白他所说的“她”是谁,转瞬也变了脸色。
“您得罪的东西可真不太好搞,唔,在为您赴死前,至少也给我们讲讲原因呗?”
“所有的所有经过,小先生,您要全部告诉我们才行。”
......
窗外雷雨交加,又是这样极端的天气,雨水翻腾如滚沸的开水荡上来打湿身体,袜口边被打湿得彻底,黏腻地贴合在小腿上,林知微瞥向一眼,悠悠收回目光。
好像她从来就没有从五月的雨水里走出去一样。
伞面缓慢地向上抬起,透过繁重的雨点看去,四方的框架里,脸色惨白的男童直勾勾盯向她,林知微勾起唇,回以一个浅淡的笑容。
你在这里啊。
医院里里外外围有不少保镖,在司浩洋病房外是一群衣着各异的男女老少,他们或是声名远扬的除妖师,又或是默默无闻精通蛊术之道的蛊师,阴阳师、捉鬼师,没人在意他们的身份是真是假,只要能派上用场,高额的赏金就能让这些人赴汤蹈火。
此时,司宅。
老爷子看向被切割成无数画面的监控图像,他摩挲着手杖上繁复的花纹,脸上表情一如外面狂风暴雨带来的沉重。
出了这种极端的事情,作为司浩洋的父亲,司与荣脸色是最难看的,旁边她的妻子同样,在看到儿子身上密密麻麻的孔洞和破烂皮肤时,她近乎当场晕厥,是强撑着一口气和丈夫来到这里,去等那所谓事情的结果。
他们想过司浩洋会惹出些事,但没想到这些在他们看来再微小不过的事竟然能招来如此严重的后果,司与荣脸上挂不住,只好也沉默地看向监控画面,妻子在这时候惊叫出声,他忍不住蹙眉看她。
“与荣,儿子,儿子不见了......”
季舒脸上的惊恐瞬间传染到另外几人脸上,他们急忙去看监控画面。只见平静的病房里外,保镖依旧耀武扬威地黑漆漆站成一片,而司浩洋的病床上空无一人,请来的驱鬼捉妖师们也一个不在,包括房间里那两小孩。
就在几人不知所措时,耳边传来熟悉的稚嫩童声。
“老人家别担心,她只是把我们拖到了另外的空间,我师兄已去寻小先生,请稍安勿躁。”
最后一个字落音,眼前的符纸也跟着湮灭,精精儿看向四周,恨恨咬了咬唇。
这女鬼比她想得要厉害些,而上次见面还不是这样,这是又去害了多少人?
这所谓空间也颇为难搞,并不是只有一处,她把所有人用幻境分割开来,要找到真身所在才能击杀成功。
她现在所处的幻境不是医院,而是学校,天空黑云密布,时不时射下几道闪电,附近有沙沙的脚步声,精精儿抬起头,墙壁上赫然出现约有三四米长的蚰蜒。
角落里,沙沙声更响。
空空儿不在身边,她立马默念口诀斩杀扑下来的虫子,体内汁液瞬间四溅,精精儿急忙滚到一边,她定了定神,用神识和空空儿交流。
“找到了吗?”
“还没,她藏得很深。”
“该死。”
幻境本身也是攻击的一种方式,精精儿能感受到自己的生气正被吸取吞灭,她探头看过去,只间无数巨大的蚰蜒从过道爬来,漆黑的巨大伪复眼直愣愣盯过来它们不靠眼睛,但它们闻到了。
这已经是杀死的第十波,每转换到另一个空间,看见的不是蛆就是各种恶心的尸体虫子,怎么也杀不完,怎么也灭不掉。
精精儿脸上的表情彻底扭曲,身后有声音袭来,她闪身躲过,咬牙切齿冲半空大喊:“女鬼姐姐,这就是您的待客之道?欺负小孩算哪门子本事?您倒是出来见见我呀?”
林知微手上的动作停了停,她听得见,只是懒得搭理。
眼前仍旧是地下室的场景,不是林知微喜欢这里,而是她想不出什么其他场景成为他们的归宿。
她眼里疯狂闪动的画面是数几万份造出的空间,已经有捉妖师体力不支败下阵,林知微漫不经心扫过去,没有看到空空儿。
......那个小男孩,不好抓。
不过目的无非就是眼前的司浩洋,她在这里,他也在这里。
此时的司浩洋还穿着病号服,正虚弱地坐在原先那把椅子上,他身上的伤口本来被处理好,又被林知微扯开,里面的血和脓重新溢出来,大片的湿意。
他在盯着她手上把玩的手串,林知微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但仍能感受到他的目光正随着她指尖的动作移动。
“我还说怎么没找到,原来被你拿了。”他淡淡开口,只是刚一说话,喉头肺腑就忍不住泛痒,司浩洋咳了咳,有血落在衣服上。
林知微转头看他,仅剩的右眼里面无喜无悲。
“你这又是怎么了?瞎了?鬼也会瞎?”他不再看那串手串,自顾自又问:“怎么?送出去的东西要拿回去?应该没有这个理吧。”
他笑笑,好像什么都无所谓般,即使知道眼前的人,不对,眼前的鬼准备彻底杀死他。
“是没这个理。”林知微附和地点头,她轻飘飘把手串丢在地上,又道:“可你不需要。”
“你怎么知道我不需要?”
当然是从你糟践我的所有过往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