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微在想什么?想他活生生被虫子啃死是吗?像当时的她一样,像眼睁睁看着被虫子啃烂的他一样。
可是她当时已经死了啊?死了不会痛啊,贱人,贱人,如果他也变成鬼,他一定要把她给碎尸万段。
好痛,好痛,到底哪里在痛,为什么还能感受到痛,好想死,爸爸,妈妈,你们为什么不来救我,为什么,为什么不来这里......
哭不出来,他的大脑过于迟钝,估计已经有虫子在里面,以至于他现在才反应过来那蠕烂的咀嚼声不是虫带来的。
他几乎快看不清什么东西了,但还是模模糊糊瞥到一个攀爬上来的红影。
那是一只软糜的红色异形,无眼无珠,它行动的方式完全靠蠕动,所过之处,有粘液覆裹在烂肉上,掀翻几簇堆积在一起的密卵。
在它能称之为头部的地方有一个细小的孔洞,似乎是拿来进食的地方,它爬到高处和蛆虫争食,争抢身下这份身体,并且肉眼可见地逐渐占据上风。
吃,吃,吃,好饿,好饿。
生物的本能就是进食,它循着熟悉的气味来到这里,迫不及待地张大孔洞啃咬这具身子,蒋淮看不见,但能明显感觉身体上的疼更强烈了。
多吃下一分血肉,异形就越膨胀一分,它在长大,在颤动,离得近你会发现,它身上的红色不全是它皮肤的颜色,而是新鲜的血,湿漉漉地挂在它身上,又在被蹭去后露出透薄皮肤下的经脉。
连叫喊都发不出来,毕竟他已经烂了,而它显然饿疯了,越发着急地去嚼他掉下的皮,又囫囵吞枣地咽下,开始啃咬起他的头。
没有牙齿,诡异的湿蠕感。
林知微找到这的时候,除了骨头,蒋淮已经被吃干净了。
她愣在原地有好一会儿,脚步迟迟没有上前。
原本以为那个东西会在学校附近,怎么也没有想到,它的目标竟然还是和她身边有关。
可明明,只有她能杀了他的......林知微捡起余下的脑骨,上面的蛆虫被抖落掉在地上,它们挪着环节,又蹦跳在林知微脚边。
心中隐隐蹦出一个答案,一个她不愿承认的答案。
脚边的幼虫在这几天的进食已经长得粗壮,她抬起鞋尖,毫不犹豫地碾下去,有细微攀升的脆响,乳白色的浆液蹦溅在同类身上,林知微挪开脚,心中百味杂陈。
......如果真是那样,那她一定会找到它,再把那个畜生亲手捏死。
第0031章 君主,臣下和奴仆
林孝锦当年可谓是过得风生水起。
钱、权、女人、儿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只是世事难料,将他送下宝座的,是前两年的车祸。从那之后他一蹶不振,身体也变得羸弱。
如果第一次咳嗽,第一次心悸时他能反应过来,没有自大到以为掌握全局,他或许还可以在轮椅上保持最后的体面。
可失控了,一切都失控了,他的一张嘴起不了任何用处,作为他的妻子,温烟,站着一双笔直的腿,高高在上地俯视他。
这个女人开始不听话,开始反抗且控制他,起初只是言语上的勒令,后面再发展为行动上的限制。
房间里的监控,手机上的定位,故意无视的话语。
他都那么明确表示自己的诉求:我需要的是儿子亲自到面前来和我讲,而不是你我行我素,固执己见。
可她还是当做听不见他的话,是,她是转身去找了,答复他的却还是她。
这样的行为不止一次,他的话语权在这个家失去效力,林孝锦恍惚觉得自己早就死在两年前的车祸里,留在这里的只是一具傀儡,一具连自我行动都不便,要人搀扶伺候的死人,废物。
可温烟不如意,还是不如意,即使他的腿成这样,她还要紧抓着过去的事情不放,于是林孝锦一气之下让人把他送了出去。
然后呢?然后他察觉到,坐着的人并不是比站着的人高尚的。
你有权利,你可以坐;你下肢残疾,也可以坐。但两者之间的差距隔着银河,林孝锦发现,自己曾引以为傲的东西因为这两年的失意打击,逐渐沦为温烟的。
重新回到林家,重新面对家人,他唯一能泄气的,便只能是家里的孩子。
林书丞刚从他房间退出去,手上鞭子的血滴滴答答滑下来,砸在地上是沉默的声响。他紧了紧手,感受上面粗糙的质感。
我是你爹,你的一切都是我给你的,你犯了错我就得罚你,还是说你想气死我?气死你唯一的父亲?不孝子,枉我多年对你的培养,有本事你就滚出去,滚出这个家。
往日温和的假面被撕得细碎,他好像又成为万众敬仰的君主,而臣下和奴仆,是也仅是他的孩子。
房门再次被推开,林孝锦还以为是林书丞回来,他垂下眼皮,头疼地去揉太阳穴:“怎么这么快?你......”
清浅的脚步声接近,有人走到他前面,林孝锦抬起眼,鞋尖,裙摆,再是林知微的脸。
他看着眼前的女儿,不悦地蹙了蹙眉。
“你来这里干什么?出去。”
她没有说话。
林孝锦眉头皱得更深。
“爸爸,我只是想来和您说说话。”她看向那条长鞭,上面的血还是新鲜的,林知微收回视线:“您又打哥哥了。”
她用的是陈述句,家暴在这个家里并不是秘密,疯疯癫癫的父母,养出两个看似正常的孩子。
“是的。“他点点头,招手示意:”你过来,到我这边。”
林知微愣了愣,挪着脚步走到他轮椅旁。
凶器落到地上,他扯过桌旁的布料慢条斯理地擦着指缝的血,林孝锦笑笑,终于开口:“果然,我还是喜欢听话的孩子。你告诉我,前几天你不在,是不是到男朋友家里去了?”
林知微平静地看着他。
“温烟真是蠢,这种消息就能把她骗得团团转,听说她有去查,查出来个什么?”他顿了顿,“你回来我不意外,我只是好奇,干嘛要给出这么个荒诞的理由呢?已经想好和他远走高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