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载月隐隐摸清楚了易庙主想表达的意思,却还是有些不可置信道。
“不是因为宗主一心向道,为天下苍生斩妖除魔,才创立了宗门吗?”
虽然她从宗主口中得到的官方答案是,他想把那些感染异魔的人都杀了,才建立的观星宗。可如果将宗主的回答换一种角度理解,不也是为了保护无辜的百姓才要这么做的吗?
可为什么听易庙主的意思?宗主做的这些事,都是为了飞升?而想要同宗主一样飞升的长老,就必须得到观星宗的宗主之位?
“易无事”静静地看着她,微微垂眸的样子,倒真有些仙神般怜悯世人的不忍之色。
“你进观星宗以来,可有见过何人与你素不相识,却能无怨无悔地一心庇护你?若宗内没有这样的人,这世上也不可能有这样为了百姓不计代价之人。”
如果在没有进入观星宗以前,江载月肯定会毫不犹豫地附和这番话。
这世上怎么会有凭空掉下来的馅饼?不是带毒的就肯定藏着鱼钩在里面。
可是现在,想到像个随身老爷爷一样,任劳任怨跟在她身边的祝烛星,或许还有宗主,她忍不住迟疑道。
“万一真的有这样的好人……”
然而“易无事”以一种仿佛看着将死之人的眼神看了她一眼,雕像竟然又轻飘飘站回到了原本的位置上。
“等你真的能掌控住镜山,再来与我谈更改宗规之事吧。”
江载月好像读懂了易庙主没有说出口的意思,他大概是觉得相信宗内存在这样无私奉献好人的她,估计也活不到掌控镜山的这一天。
但是她也确实很难解释她和祝烛星之间的这种,她自己都有些莫名其妙,却水到渠成,自然而然发展到这个地步的同族之谊。
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久,江载月又问,“易庙主,那您可不可以再提醒一下我,应该小心哪几位长老?”
或许是这个问题不触及到禁忌之处,易庙主的回答流利了许多。
“内门的罗,郑,甘三人,隐隐有同盟之势,也最有可能争得宗主之位。”
郑?
听到这个姓氏,江载月突然想到了把郑五带走的那个郑长老,不会吧,不会那么巧吧?
她勉强从记忆里挖出吴师叔提过的那个郑长老名字。
“庙主,那位郑长老,不会是叫郑阳羽吧?”
“易无事”有些许诧异,“你与他是旧交?”
江载月陷入了沉默:……旧交,倒是谈不上,可能有点旧仇。
如果那个郑长老和郑五的记仇和神经病是郑家一脉相传的遗传病,她感觉郑长老和郑五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的。
但这也应该是更改宗规之后的事情了。
江载月乐观地想道,万一她真的在这之前就死了呢?
在观星宗里待的时间越久,江载月感觉她的精神状态好像也变得越不正常了。
回想到那日郑长老冷笑一声,就带着郑五离开的场景,江载月忍不住问道。
“易庙主,郑长老是内门古老,那吴师叔是什么长老呢?之前郑长老遇见吴师叔,好像很忌惮和吴师叔交手?”
“易无事”给了一个出乎她意料的回答。
“宗内原本没有内外门之分,只是那些修天道的长老,觉得他们与宗主修的都是天道,自然比修人道的更高一等,所以修天道的都自称自己是内门长老,我们这些修人道的,就是这辈子都与飞升无缘,只能管束普通弟子的外门长老。”
“易无事”轻描淡写道。
“不过我们这些平平无奇的外门长老,谁没有杀过那些所谓的内门长老?我逼不得已之下,也是……”
然而仿佛察觉到了什么,雕像陡然闭口不言,它的羽衣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鼓动着,要冲破雕像的束缚冲涌出来。
它与易庙主同样紧闭双眼,真正的易庙主陡然开口道。
“请道友尽快离开吧。我的道心有些损破,不能久留道友了。”
雕像羽衣下涌动的,是易庙主的道心?
感觉到情况紧急,江载月也没敢多问,就直接从屋中离开。
但是她的余光之中,隐约看到一个狰狞扭曲的巨大黑影,破开了雕像的胸膛,挣扎着爬了出来,“砰”的一声,屋门无风而自动关上。
“那是什么东西?”
江载月下意识问了一句,黑淮沧此刻又聚合成笨重粘稠的黑色水团,知道江载月要带它走之后,它也变得活跃了许多,此刻像个多动的怪物一般绕着她脚边转着。
“那是易无事自己的雕像啊,说什么只能留七天,易无事自己就不遵守他自己的规矩!”
“他明明就有很多尊自己的雕像,雕像坏了,新雕像就会从旧雕像里面爬出来,他就又供奉新的雕像,根本没有什么七天的限制。但是别人的雕像呢,他就只造一尊,除非有人打赢他再向他讨要,不然他就不会再造第二尊同样的雕像。”
像是想要努力向江载月展现自己的价值,黑淮沧喋喋不休道。
“他其实就是胆小怕事,平日里连门都不敢踏出一步,连一个弟子也不敢收。江道友,你别看他刚刚和你说了那么多,其实他就是不想你更改宗规。因为宗规是他负责编纂修改的,万一有什么问题,他可能也要被牵连。江道友你刚刚对他的态度就是太好了,像庄长老来改宗规,他都不敢多说几句,庄长老凶他一下,他就老实了……”
黑淮沧絮絮叨叨着,又扯到了易无事平日里连远点的草都不让它吃等罪大恶极的“罪证”上。
江载月没有听进去它的话,想到宗主刚刚摘草叶而离开了,她恰巧有些问题想要向宗主求证,感觉到手臂空空荡荡,她不适应地摸了一下。
然而等了一会儿,还没有等到宗主回来,她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仙人,宗主去哪了?
雪白腕足从她肩上垂落,轻轻缠住了她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