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发现宁阳子时,他脸色已然灰白一片,再无半点?血色,左胸胸前破损,像是被剑贯穿,衣上血迹浸染开?来一大?片,已看不出本来颜色。
几名长青剑宗弟子惊呼一声,扑上前去探他身体,却发觉这具身体早已不剩半点?生气,体内更无分毫灵力游动痕迹,都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那宁阳子的弟子更是惨嚎一声,抱着师尊的尸首哭道?:“怎会如此……师尊他老人家修为精深……怎会……”
他说得也的确不错。
宁阳子修为已臻化神,别说是一处剑伤,就是左右两边胸膛都给?剑捅个对穿,那也断不该就这么气绝,陆奉侠上前单膝跪在宁阳子尸身旁边,闭目凝聚灵力,抬手探他灵台。
片刻后,他才睁开?了眼。
沈忆寒在旁问道?:“如何?”
陆奉侠起身,脸色不大?好,摇了摇头,低声道?:“全无灵力运转痕迹,元婴已毁,元神亦不见其踪,想必也已溃散。”
沈、云二人,萧亭山夫妇听了此话俱是默然不语,元婴被毁元神溃散的下场他们?自然心知肚明
那是绝无半点?生还之理了。
这时一名长青剑宗弟子忽道?:“沈宗主既说,昨夜您与云真?人遇到的妖物是一只手爪,那为何宁阳子师伯身上的……却分明是剑伤?”
他此话一出,在场众人都是一愣,均觉他所言有理,唯沈忆寒心念电转,听出这弟子言外有意,脸色微沉道?:“昨夜我与云真?人所遇妖物,的确是以手爪伤人不假,可我方才亦说了,那妖物藏身于瘴气之中,并?未露出全貌,谁又知道?它会不会使剑了?”
那弟子道:“妖类灵智有限,多习炼体之术,而不精于身外之长,用手爪伤人,那还算是情理之中,可能?将剑道?修习出名堂的妖类有几个?何况以我师伯剑道?造诣,能?用剑害他性?命的人修,当世一只手便能数的过来,又何言妖类?”
他话说到这份上,只要不是真?傻,自然不难听出他的言外之意
当世能?胜得过宁阳子的剑修,的确一只手便?能?数的过来,而且巧之又巧,在场便?有一个。
众昆吾弟子虽多是沉秋峰座下的,却也大?都对云真?人心存敬慕,童沐尘当即便?冷了脸道?:“你此言何意?难道是疑心杀了宁阳子前辈的并?非妖物,另有他人?”
那弟子冷哼一声道:“究竟是不是,动手之人心中自然最清楚!”
童沐尘闻言怒道?:“昨夜此林中煞气冲天,妖瘴弥漫,谁看不出来作祟的是妖物?再说死在这林中的,又不只有你们?宁阳子前辈,怎得?你们?长青剑宗死了人心中难受,难道?旁人门中死了人就不难受么?”
又道?:“你疑心谁,大?可直说,不必如此夹枪带棒,叫人听得火大?,难道?你们?忘了,今早是谁低声下气的求到我派仙府门下、又是谁将你们?带到此处,帮你们?寻到宁阳子前辈的么?当真?忘恩负义,翻脸不认人,难怪长青谷将你们?剑宗踢出门下,再不肯与你等相?认!”
那弟子本来只是冷冷不言,闻听此句,却是勃然大?怒,道?:“你说谁被踢出门下?分明我剑宗才是长青嫡脉正支!”
童沐尘道?:“我呸,什么嫡脉庶脉,修仙之人还讲这套,说出去也不怕别人笑掉大?牙!还敢舔着脸妄称正支,什么高门正支如此不讲道?理,不问青红皂白,没?半点?证据便?血口喷人的!”
那弟子道?:“怎就没?半点?证据了?谁不知道?当年登阳剑主不顾父辈师门颜面,当众羞辱我师伯,还逼他……逼他……登阳剑主对我师伯素有仇怨,昨夜城中能?动手伤了师伯的,便?只有他!不是他还能?有谁!”
童沐尘哈哈大?笑道?:“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简直狗屁不通,照你这么说,一间茅房里只有你和我,你若吃了屎,难道?便?一定是我屙的么?”
那弟子闻言大?怒,当即便?噌得一声拔剑要动手,童沐尘亦不肯示弱,也要拔剑,两人却同时被云燃弹指连射出两道?剑芒,震的虎口一麻,剑柄俱脱手落地。
他两个你一言我一语,说得飞快,不到片刻功夫,就已经你来我往互相?骂了一通,沈忆寒都听得一愣一愣,直到此刻才终于反应过来,对那长青剑宗弟子道?:“此处都是诸派正道?同盟,你若心有猜测,直言便?是,昆吾剑派自会给?你解释,何必含沙射影、言有所指?”
那长青剑宗弟子被震掉手中长剑,倒也不觉如何窘迫,只不冷不热道?:“正道?同盟也分里外亲疏,谁都知道?沈宗主与云真?人交好,你们?妙音宗自然是百般替他开?脱了,是非曲折,究竟如何,待我等将消息告知门中长辈,自有定夺。”
童沐尘“哈”了一声,道?:“那就闭上你的狗嘴!少叭叭叭的惹人烦!”
沈忆寒:“……”
他原本以为阿燃这位师侄,只是看不惯贺兰庭,现在看来,他对贺兰庭,呃……说不好其实已很是口下留情了。
陆奉侠在旁看得眉头深蹙,终于忍不住道?:“我宗宗主便?是与云真?人交好,却也并?非是非不辨,正邪不分,妙音宗虽是小派,也是数千年玄门正道?,云真?人若真?与此事有干,宗主自然不会袒护。”
那弟子还待再言,宁阳子那一直抱着他尸首的徒弟终于低声斥道?:“好了田师弟,别说了!你还要再叫我长青剑宗更给?人瞧不起么?”
那田师弟闻言,虽然面色仍有不忿,却终于是强自忍住不言了。
萧亭山道?:“宁阳子道?友昨夜身死于此,这林中却半点?寻不到凶手气息,妖物亦不知逃去了哪里,若咱们?就这么走了,只怕难保此妖不再现身,届时它若伤害振江城中百姓,那可如何是好?”
云燃道?:“不必担心,我已将此事回禀门派,方才掌门师兄回信,今日傍晚,我派会有一位剑主、两位剑君抵达振江城仙府,将此事细查。”
一名剑主两名剑君?
那可的确足以见得昆吾剑派对此事的重?视了。
陆奉侠颔首道?:“振江城是贵派辖界,如此自然是最妥当不过,只是……我总觉得昨夜的事,多半与将贺氏灭族的凶手脱不了干系,宁阳子道?友与咱们?同行,不过是分开?了这么一会儿,便?遭杀身之祸,不知其他前往云州的道?友,是否还安然无恙?”
沈忆寒心觉师伯所说有理,对云燃道?:“师伯所说不错,阿燃,调查振江城妖物的事,暂先交给?你同门,咱们?还是赶紧前往云州,与诸派同道?汇合为妙。”
云燃垂眸看他,道?:“好。”
经此一事,宁阳子身死,长青剑宗弟子自然再无心思前往云州,调查什么贺氏灭族之案,只带着宁阳子的尸首,径自返回门派,临行前那宁阳子的徒儿倒是来与云燃赔礼道?歉,说他师弟一贯心直嘴快、口无遮拦,请云真?人不要将他那些话放在心上。
云燃自然是不会与一个小辈计较的,只是淡淡应了,倒是童沐尘不忘送了那几个长青剑宗弟子老大?一个白眼。
妙音宗众弟子皆随沈忆寒一道?,自然得等傍晚昆吾剑派前往振江城的一名剑主两名剑君到了,与云燃交接过后,他们?再一齐动身。
萧亭山夫妇未再停留,与沈云二人道?过别后,便?先行前往云州。
等人的功夫里,小石头似乎有话跟他说,总算见他得空,便?寻了个空隙偷偷将他拉到一边。
沈忆寒正想问她怎么了,却见小石头先看了看远处客栈大?堂内,正闭目禅定的云燃,又转回来看了看自己,沈忆寒给?她看的发毛,道?:“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
小石头这才问道?:“……你已修了女君的功法?”
沈忆寒一愣,道?:“你怎知道??”
又忽想起今早那十几个昆吾剑派弟子的神色,顿觉得小石头这欲言又止的神情里,似乎包含了什么不得了的内容。
果然小石头轻咳了一身,忽而改为传音道?:“有件事忘了与你说。”
沈忆寒道?:“什么?”
小石头道?:“女君她老人家的功法好处多多,你修习了,那自是受益无穷的,只是采补双修之法,日久研习,会渐渐影响神态气韵……额,自然,我是觉得那没?甚不好,只是你们?正道?修士素来事多,又多心得很,你若被旁人发现继承了她老人家的传承,只怕会有麻烦,还是稍微遮掩些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