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柳听得笛声,知是沈云二位前辈相助, 心?下暗自松一口气。
然?而只这一刻心?神稍怠, 颈侧却冷不防从一个他绝难想到的角度送来一剑,等他骇然?觉察, 已然?躲避不及,几乎顷刻间便要?被?削去半个脑袋。
一时严柳心?中千万个念头闪过,最后却停在还?含着那一瓣天极白?蕊昏迷不醒的李大?哥身上, 心?知自己即便不甘, 此刻却也只得眼睁睁受剑领死,却忽听得噗嗤一声自耳后穿过, 继而便是尸傀儡倒在地上的沉重闷响。
这一瞬间太快,快得严柳都没来得及看清那道救了他的,是怎样一道剑罡。
几个洞神宫弟子不待反应,数息之间,那七八具尸傀儡已经?如土鸡瓦狗般倒了一地,连带着他们手中长剑砰然?坠地。
严柳本来担心?两?位前辈会把他身边活下来的数名左令修士也连带着那些尸傀儡一并解决了,但即便他想要?阻拦,显然?也是不可能的。
岂知等到终于?能看清二位前辈身形之后,那些左令弟子却也只是呆呆的立在原地,似被?定格、如遭人夺了魂般一动不动,亦对忽然?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沈前辈和云真人视而不见。
“你可以当?作他们睡着了,等到需要?他们醒来的时候,他们自会醒来。”沈前辈语气温和,神情亦十分和煦,但严柳却察觉到,他望着自己的笑意?未达眼底,“我不杀他们的原因,是想着你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严柳看着他,默然?不语片刻之后,终于?低下了头。
……
“所?以,你如今做的这一切,你以为能救活临山的依凭就?是继续替那位左令主做事,好博取他的信任,从他手中得到救人的办法?”
大?概这一番言辞太过直白?,近乎于?将?他的心?迹剖于?人前,反倒在三言两?语之间,显现出了这种打算的天真可笑之处。
严柳哑声道:“前辈,我已经?成功了一半,洞神宫的左令主将?我收入门墙,如今我是他唯一倚重的弟子,我已得到了他们的信任,只要?……”
沈忆寒道:“严柳,你究竟打算以何种办法‘救活’临山,我并非猜不到。”
此言一出,严柳肩膀忽然?微微颤了颤。
“我不想与你多说正邪殊途之类道理,只想问你一句,如此办法,临山倘若真的醒来,发觉自己变成了一具尸傀儡,你觉得他能否接受?”
“……”
“如此办法,临山倘若真的醒来,发觉你为了救他,堕入魔道,面目全非,又要?如何面对你,面对他自己?”
“我不在乎!”严柳似乎终于?按捺不住一般,抬起头来看着他,双目通红道,“我只要?他活过来!”
“被?炼成尸傀儡,也是‘活’过来?”
沈忆寒知道,或许此刻自己的的语气在严柳听来不啻于?残忍,但他还?是说了下去。
“我与临山相交虽浅,却也知道自他十三岁拜入淮南风鹤观周老观主门下,虽是一向梅心?鹤骨,不爱多问世俗,却也时时以除恶扶弱为己道,他是个古道热肠之人,生平最恨恃强凌弱、枉伤人命的败类,每闻此事,总是不辞烦劳拔剑相助。”
“他若不是如此性?情,也不会因你母亲的一段恩义铭感于?心?,不远万里到清江护你前往昆吾剑派拜师学艺,如今他为洞神宫魔修所?伤,你却要?为了把他炼制成一副尸傀儡,投入洞神宫麾下,你可知道洞神宫都做了些什么?”
“严柳,可不可笑?”
严柳唇角微微颤了颤:“尸傀儡并非都是一个样子,也有能维持住生前灵智的,沈前辈,你不明白?其?中的关窍,为剑傀所?伤……这是唯一让李大?哥活下去的办法。”
“而且……留在洞神宫,即便我不能将?李大?哥救活,也……”
他话音未落,却忽然吃痛的闷哼一声,眼白?一翻后昏了过去,身子还?未倒下,已经?被?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云燃一把捞住。
沈忆寒:“……”
云燃道:“他疯了,无法以理晓之,此阵之中魔气有变,先离开此地。”
沈忆寒见他眉心?之中丹砂熠然?,这才忽然?想起,此刻主导他的还是登阳剑之中的心?魔
阿燃行动神态一应如常,叫他险些忘了这点。
想起阿燃这心?魔在那元神标记中的所?言所?行,他会直接把严柳打晕带走,似乎也不足为奇。
的确应该离开了,这阵眼中似乎正在……或者说仍在发生什么异变。
沈忆寒想了想,又抓上了洞神宫那位经?少令主,和云燃一人提着一个,就?此离开这处阵眼。
方一离开那处,沈忆寒转目看去,才发觉紫黑色的魔气裹挟着丝丝缕缕的欲|,念,竟然?已经?在阵眼之中形成了一个漩涡,那漩涡越卷越急、越卷越快,此起彼伏、魔音灌耳般的呓语声则从那些被?裹挟着的欲|念中散逸而出,让人听了便觉得头痛欲裂。
沈忆寒面色微变,忽然?想起什么,自袖中掏出了那块阵盘,果然?原本平静的阵盘上指针正在剧烈的颤动,原本古铜色的镜面,此刻却似被?浸了血般,正寸寸变得殷红。
云燃不知沈忆寒从那阵盘的变化之中发现了什么,只是看出他脸色忽然?变得极差。
沈忆寒道:“阿燃,遭了……好像不太巧,这个阵眼大?概就?是生门。”
云燃目光微沉,一把拉住他的手腕:“先走。”
两?人凌风行出数百里,直到再也看不见灵墟城,才终于?停在一处山崖下。
沈忆寒看着那个已经?彻底变得血红一片的阵盘道:“此物想必就?是青司羽楼用来寻找生门的关窍,他们用那种古怪阵法,将?方圆百里生魂的欲|念吸附至阵眼中,七绝五灭阵绝五欲七情,若非生门所?在,则诸念不入,但若是生门所?在,便总有一念可入阵中,这法子倒是刁钻,不知是何人想出。”
云燃道:“此法非知七绝阵至深不能想出,既为长乐女君不传之秘,青司羽楼为何知晓其?中关窍?”
沈忆寒纳闷道:“我方才也想不通这点,难道她老人家在世时其?实还?有……”
语及此处,心?中却忽然?想起石髓洞府之中,祖师婆婆那一排一排又一排的收藏……
其?中不会有这青司羽楼万年前的先人吧?
云燃却不知他在想什么,只见他忽然?面色有些古怪,便问道:“可是长乐女君曾将?此阵传授过其?他弟子?”
沈忆寒:“……”
其?他弟子未必有,男宠倒是有的,只是这等有伤风华之事,还?是别叫阿燃知道为妙……
他干咳一声,正欲转移话题,那头云燃面色却微微一动。
沈忆寒察觉他心?绪有变,道:“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