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不知道智械族是怎么来的。

在一个秋天的傍晚,一座信号塔突然从沙漠中拔地而起,在所有人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的时候,那座信号塔突然开始广播起了一句话,清晰明亮,整个克洛威尔都笼罩在它语调平板诡异的话语下。

它在说:“克洛威尔,克洛威尔,我命运般的克洛威尔,你好,再见。”

这句话它每天晚上都会说一遍。所有人都不明白它是怎么运作的,但是一句话也不影响什么。虽然奇怪,但是也能接受,所以大家也都渐渐习惯了它的存在。

但是,从那天起,十七发现身边的人变了,他们的举动和表情上开始出现隐隐的违和感,就像是信号不好的电视,动作跟不上思想,时常一卡一卡的,但他们自己却意识不到。他们的动作一天比一天僵硬,直到有一天,像是身体的所有权被完全掠夺,他们在一个晚上集体出现在了沙漠的广场上,然后对自己举起了枪。

十七被吓坏了,他冲出去想要阻止他们,但是迎向他的却是枪子和尖刀。

他摸了摸自己身上的伤口,低落地问:“这些都是智械族做的吗?”

童安点点头,她想了想,放轻了声音:“你能带我去信号塔那里吗?”她说,“那可能就是我要找的地方。”

十七看着童安,露出了一个小小的笑:“好啊。”他说,“我带你去,智械族的信号塔。”

匕见

20.

童安的速度很快,在广阔的沙漠上像鸟一样飞快地掠过,她把十七抱在怀里,用手帮他挡着风,偶尔问一下他具体的方位。十七窝在她怀里,紧紧地拽着她的衣襟,声音细细小小。半晌,童安没听见他的声音,才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还只是个小孩子。童安想,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他的头发意外的柔软,像是小动物柔软的皮毛。

天明再赶路吧。

十七在梦中轻声呓语:“妈妈……我害怕……”

童安怔了怔,用手轻轻拍拍他的背。

“别怕十七,”她不熟练地柔声哄,“很快就没事了。”

等到第二天的中午,两人才终于走到了信号塔所在的城市。

那是一个由沙漠绿洲演变过来的城市,本来应该游人如织,商旅络绎不绝,可现在却仿佛一座死城,一片死寂,只有一座高高耸立的信号塔在正中央。

童安心中忧虑,十七站在她旁边,像是有点害怕一样拉紧了她的手。

“别怕。”童安也拉拉他的手,“有我在,不会有问题的。”

信号塔有几十米高,面积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材质结实,远远看上去泛着玉一样的光泽,没有一点缝隙,简直像是天然形成的。童安绕着信号塔走了一圈,又用手敲了敲,没有发现有门或者暗道。

“童安姐姐,”十七小声说,“进不去的,好多人都试过了。”

“进不去?”童安笑了一下,下一秒,一把长剑不知道怎么出现在她的手中,剑身流畅轻巧,剑刃雪白,她笑道:“让我试试。”

她挥剑,乍一眼看上去极轻的一剑,但仿佛整个世界都静了一瞬间,然后天地为之变色,雪亮的剑光呼啸闪过。

咔嚓。

那看起来无坚不摧的信号塔被生生劈开一道狭长的口来。

十七感觉到他们交握的手中有液体渗出,他闻得出来,那是她血的味道。

她浑身都在渗血。

黑枷反噬。她现在一定是非常痛苦的吧。他偏头去看,看见她紧抿着的唇角。

她的唇上有一点血迹,把她淡色的唇染成明亮的嫣红,不知道为什么,十七有点想去把那点血迹舔掉。

信号塔一被劈开,从那个小口里突然涌出几十个“人”来,他们看起来简直像是传说中的丧尸,明显人已经死去了,但是却四肢却还活动着,手上拿着武器,僵硬而诡谲地把童安两人团团围住,双目无神地注视着他们。

童安往前一步,把十七挡在她身后。

她还拿着那把剑,但脸上已经全无笑意。

下一秒,童安听见背后传来凌厉的风声,她神色一冷,猛地往旁边闪去。

一颗子弹擦着她右边的手臂过去。

她没有回头,长剑往后一挥,毫不犹豫,准确地刺穿了十七的胸膛。

十七好像吃了一惊,然后他脸上怯懦无害的神情,像是阳光下的尘雾一样飞快地消退了,只剩下平静漠然的表情。

“该说不愧是你吗?”他平板地问,“早就怀疑我了吗?”

童安慢慢回头,看见十七没有情绪的眼睛。

那是一双玻璃一样的红色眼睛。

童安一路以来的违和感都找到了出口,这不仅是熟人,居然还是老仇人了。

“是你啊,”童安卡壳了一下,叫不出他的名字,“你是两年前那个――”

“十七,”它说,“我的名字就是十七。”

它有一双红色的眼睛,像是血色凝成的冰。

一路结伴,终于在这里图穷匕见。

21.

这种智械族附身的“丧尸”并不难打,但是数量众多,出其不意,而且还在源源不断地从信号塔里面涌出来。童安一时不查,十七已经在智械族的簇拥下到了战场的边缘。童安抬头,看见站在边缘的十七,知道这次他又是智械族的指挥官了。童安且战且躲,发现在她靠近信号塔的一角时,“丧尸”们的攻击总是会本能地变得更加凌厉。

她来回试了几次,趁乱用匕首敲开了一点了信号塔的外壳。

中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