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司宜合上书,站起身,“是挺快,难为纪大人跑这一趟,让我留在了你的殿中做个女官。”
纪恒一早入宫为顾司宜寻了个去处,若无个身份,往后留在宫里怕是不便,太后也是考虑到了这点,应的很快。
“我给你系红绳。”季般般从袖中拿出自己的红绳,女官的红绳金线缠尾,看着别致上几分。
二人回了屋,正屋上摆的恰是季般般磨的黑镜,隐约能照出人影,若是她勤快几分,这镜子早磨的锃亮。
季般般手拿木梳滑过顾司宜发丝,顾司宜生的好娇俏,这娇俏的女儿这几年面上总挂着愁绪,季般般漫不经心地说:“费尽心机留在我身侧,我就那么让你喜欢。”
顾司宜低头一笑,从镜中对上季般般的目光,“殿下怕是忘了,是你刻意接近造就了我这般,以前,我看好的是整个纪家,如今我想依靠的是殿下一人而已。”
季般般抬眼停下手,轻声笑道:“这便是你那夜在浴堂放迷魂香的理由?”
“生的娇俏可人,野起来我倒招架不住。”季般般手搭在她的肩膀上,附身贴近顾司宜的耳畔,“说说,你怕不怕?”
顾司宜咽了咽口水,心头一颤有些不知所措,对上镜子中的季般般,那笑妥妥是一狐狸精。
见顾司宜不说话,季般般伸手拿过桌上的红绳,满意的给她系在发髻上,一边说:“你有婚约在身,太子虽死,可太后不解这婚约,早晚都得将你指给哪个亲王用来拴住景听尘。”
顾司宜怎会不明白这个理儿,所以她要将自己绑在季般般的身上,她撞了胆子做这见不得光的事儿。
“那殿下届时该如何?”顾司宜问道。
季般般侧过身,手撑在桌上,打量着顾司宜,“你觉得呢?”她双眼如天穹明月,又好似被薄薄的乌云遮住半分。
顾司宜站起身欲要离开,却被季般般顺势一把拉到了怀里,反手将她双手锁住,她低下头鼻尖便能触碰到顾司宜耳畔,季般般朝着香炉看了看,轻声细语问道:“嗯?可是又放了迷魂香?”
顾司宜将头侧过去,她脸上泛起红晕,想要挣脱束缚却没有半分成效,她咬牙切齿说道:“我没有,季般般你怎和地痞流氓差不多?!放开!”
“哦?绾绾可是见过地痞流氓?”季般般抿着笑问道,顾司宜越是恼怒,她倒是越觉得有趣。
“放开!”顾司宜话音刚落,允乔便端着糕点闯入,她连忙将身子转了过去,“奴婢什么也没看见。”允乔声音颤抖着。
季般般这才注意到大门没关,她恋恋不舍地放开顾司宜,当作若无其事那般,“尝尝安堂玉清的糕点。”她走到桌边。
允乔微微转过头,不敢去看顾司宜面上的表情,顾司宜清了清嗓子掩饰尴尬,“不吃了,我出去走走。”她整理着袖口,往外而去。
季般般后脚追了上去,“天快黑了,你去哪儿?”
留碧园外红灯四起,好在此处鲜少有人来往,不曾有人会注意到她们二人。
还未等到顾司宜回答,二人看到不远处一列太监打着灯笼而来,常真领着头,待到顾司宜看清,眉头舒展开时,她一眼能注意到常真身后的胡人女子。
那次纪桐府上见过的那个胡姬,她的头上也系着红绳,崔家这步棋走的挺快,想来这女子甚是能讨太后欢心。
“二公主也在。”常真行了礼,他将目光传到顾司宜身上,季般般知道来者不善,说道:“公公天黑了到此处做甚,这隐仙殿偏的很,走路可得小心些。”
常真面带笑意,点点头,“多谢公主提醒,奴才是奉了皇上旨意,太后寿辰想看这胡旋舞,教坊司的几个舞姬跳的让皇上不满。皇上听说姑娘在泗州呆过几年,学过这胡人舞,所以想带姑娘去教坊司随乐姬编排一下指导一二。”
顾司宜努力挤出一个笑,她紧紧盯着常真,想从他的目光中寻找出什么。
这时季般般站到了她身前,“既是陛下的意思,劳公公告诉陛下,绾姑娘被封了我宫中女官,这人便是我的,殿虽小,可事情尚多,去不了教坊司。”
常真为难的紧,不知说什么,皇上听季般般的话,他是知道的,虽然不知季般般给皇帝下了什么蛊,能治这个顽劣的孩童,可若是带不回去人,免不了挨训。
这时,旁侧的胡姬开口说话,她的肤色白皙透亮,在红光下更加迷人,“公主这是给掌印出了难题,我听闻中原皇帝宫中,不论大小女官都是陛下的女人,怎么姑娘就成了公主的人,姑娘的处境宫中人尽皆知,公主何必为难自己,又害了别人。”
在边界做酒馆的胡女说起话直戳重点,能留在太后身侧,定是个聪明的主儿。
顾司宜道:“笈及那年学过几招胡舞,本是想献给娘亲生辰时,后来,便一直没了机会,殿下宫中是忙了些,不过我可抽时间回来打扫,殿下看可好?”
顾司宜恭敬的扶了身子,季般般不好再说什么,她看了站着的老太监,常真忙的将身子弯的更低,“老奴定准时将人送回来。”
这时季般般才应声,“不要耽误殿中的活儿便好,其余自行决定。”
季般般松口后,常真俨然松了一口气,他对着身后女子道,“那阿真姑娘,人便交给你了。”
阿拉真含笑点头,“那明日一早,我来接姑娘。”
第29章 崔家
教坊司属礼部,里头多数女子不是战争俘虏,便是受了重罪的官员家眷,民间乐坊选进来的姑娘适应的较快,从这里边儿也一眼能瞧出乐妓们的出处,顾司宜若不是有景听尘和大长公主护着,几年前便到了这儿沦为乐妓。
她知皇帝这是刻意羞辱她,但是不明白十二岁的小皇帝怎会多了这么多心眼儿。
顾司宜跟在阿拉真身后,教坊司的姑娘花鈿定额成了标志,明面上瞧着是个弹琴奏乐的佳地儿,实际是个暗无天日的地狱。
顾司宜自打踏入这个地方,便有数双眼睛盯着她,浓浓香粉味儿让她喘不过气,头上系了红绳的缘故,乐妓们都让开了一条路。
顾司宜远远便瞧见在女人堆中扎了一个男人,她跟在阿拉真的身后,对着男人行了礼,教坊司能出现在女人堆中的男人,自是司业。
男人勾着身子,半眯着眼睛瞧了二人,目光停在两人头上的红绳上,他这才挪开眼,“二位女官人不必多礼。”论品级,顾司宜二人定是不如这教坊司司业六品位高。
教坊司的司业,是个死活儿,没有再提拔的可能,官路也等同于走到了尽头,平日随在主子们面前露脸多,但也比不起太后身侧的女官人有话语权。
“想必掌印已和大人通传过了,大人请带路。”阿拉真颔首,退到了旁侧。
司业站起身,提了提腰带,一旁的乐妓忙的替他整理了官帽,他路过顾司宜身侧时,刻意睁大了眼端详了一番顾司宜。
大肚腩下的那双官靴还挂着瓜子壳儿,顾司宜规矩的走在阿拉真身旁,教坊司的大大小小百间房,走了好一阵,听见一声声胡笛传来,司业却停下了脚步。
他说:“前一阵,北教流落在外的几个官妓投奔到此,女官人知道,这北教的官妓比咱们南教的出众,女官人可要见见?”他试探性地询问,见阿拉真不答话,“我看过了,胡舞跳得甚好。”
王朝设有两处教坊司,一处设立关卫称北教,另一处则是在浔安被称南教,天子脚下的官妓定胜过浔安,几年前关卫被占领时,北教乐妓能逃出来的都是九死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