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忠手插在腰间环视一周,目光锁定在他的身上,“咱家就说封鹿栩回来了,拿下!”
他刚想要逃,这群太监集体冲进屋与他厮打,似是早有准备,李忠挑选的皆是武功高强的太监,整个院子里外都被东厂的太监围住了。
花瓶香炉皆被他用作防身的物件,他试着将这些东西砸向人群为自己开道,但东厂的太监抱着宁死不屈的精神死死堵住大门。
几个回合下来,他终是抵不过人多,被飞来的长剑刺穿了胸口,闭眼时他瞧见李忠脸上的笑意,那笑意永远的定格在他的眸子中。
太监让出一条道,李忠走近踹了一脚,“看来让封鹿栩逃了,继续搜。”李忠知道封鹿栩回关卫身边不会带多少人,关卫如今因一个崔寄成闹的鸡飞狗跳的,他不敢在这时候大张旗鼓地回来。
李忠吩咐完了以后才蹲下身子去拿死者手心的字条,那字条被死死地攥着,李忠又连着踹了几脚,直到自己累的大喘,他硬掰开将字条拿了过来。
他打开一看,瞳孔扫视完黑字立刻将字条捏成一团,他的余光不敢闲,迅速瞟了一下旁侧,确保没被别的人瞧见。
李忠冷声吩咐:“记住,抓不住封鹿栩,你们的脑袋谁也别想要。”
他清了清嗓子调整着脸上的表情,那字条被他捏在手心已经出了汗,屋子内多数的太监都出了房门,他到桌边查看,他看向封意晚留的字条,又看了看书,“这娘娘还真是有办法。”
李忠一并收了封意晚留的条子,浔安刚结束了混乱,紧接着便是关卫,乱世不定没有一块净土,封鹿栩到了茶坊,他刻意选择了靠街边楼上的隔间,这里他能一眼看到外面的状况。
封鹿栩自小没有过风餐露宿的日子,家中顶梁柱一倒都变了,他似是对顾司宜几年前遭遇能有感同身受。
只要淌入这浑水没人能幸免,他的披风不知何时破了一道口子,他望着楼下太监别刀疾步而过,他说:“终是被人猜到我来了关卫,我偶尔在想,我在朝堂五年到底学会了什么。”
华副将站在他的身后,看着封鹿栩披风上的那道口子,道:“权欲叫人迷失心智,这世间为这群恶狼丧命的无辜并不少,二公子不需要在腐烂地学会什么。”
人若是身不由己而处于迂腐之地,不受所染才是首要,至于需不需要学会什么,没那么重要。
“父亲说很多人终其一身都在取悦别人,我从前读诗书是为了补足我这没有武根的身子,后来我入了朝堂读懂了这句话,朝堂中大部分人都在奋力取悦君王,而还有一部分人,贪每一笔钱财,杀每一个无辜都是为了取悦自己。”封鹿栩说到这儿红了眼眶,似乎像是一夜之间他变得不再像自己。
纯良至善也经不起折腾,他知这世间如何他却始终保持自己,但这波折浪花总要扑在他至亲之上,一次次去推敲人心。
华副将明白他的心情,出了这些事情军营没人心情好受,如果是他,他没有封鹿栩这么冷静。
华副将还是问出了那句话,“二公子,说句不好听的,这样的朝廷不必再为此效命,南璟养多年精锐皆听你指挥,朝廷不仁,帝王无道,何不翻了这天,为自己拼条血路,也让封元帅后继有人。”
“华副将。”封鹿栩语气严肃,他转过身坐到小榻上,“我知你为父亲鸣不平,朝廷无情,封家不可无义,我只要季般般的命,那龙椅往后坐谁我不管,封家经此一战后决不会再为朝廷卖命。”
这一刻,华副将竟在封鹿栩脸上看到了南璟王的影子,封鹿栩的性格一直像极了王妃,他面上瞧着柔弱,但比自己都像条汉子。
华副将未说话,愣了好一阵脸上羞愧,他单膝跪地高声道:“末将知错。”若今日站在这儿的是封慕礼,他相信,封慕礼会说一样的话。
“起来,我并未怪你。”封鹿栩倒上两杯茶水,天热都是凉茶,这客也快到了。
华副将站起身,他知趣地摆好棋盘,刚摆好门响了,他一开门,见顾司宜身着浅色披风站在门口。
华副将是第二次见顾司宜,那日顾司宜翻墙的时候,远处并未看清,今日才算看清了样貌。
顾司宜颔首入了屋,她收到封鹿栩的信便一人前来赴约,皇帝的令她也收到了,她派人给季般般传了话,定要查明此事。
李忠跑得快将皇上的口谕传遍了整个关卫,如今要力挽狂澜,就需要一个替死鬼。
“绾姑娘请坐。”封鹿栩示意她坐对面,他将倒好的茶水往另一头推了一下。
顾司宜听封鹿栩的称呼,仿若回到了当年浔安的时候,她坐下立马说:“此事是朝廷查的不周,殿下会去司礼监处理此事,二公子,若是你此时撤兵,便能洗清嫌疑。”
封鹿栩似是料定了顾司宜会这么说,“华副将去吧,撤兵。”他眼神缓缓看向身侧的华副将。
华副将在读封鹿栩眼中的意思,即使封鹿栩离开了多年,但默契是在,他看了一眼顾司宜垂首离开了。
顾司宜觉得不太对,封鹿栩答应的太容易,但是她又找不出任何破绽。
封鹿栩说:“这段时间,我总是反复去想父亲临死前未说的那句话是什么,不过今日皇帝的口谕一下,东西厂全城逮捕我,我如丧家犬四处躲藏,我才想明白,父亲想说什么。”
封鹿栩说话语速很慢,他的面上除了阴郁也看不出半点不对。
他抬眸间看顾司宜眉头微蹙,他一笑,然后说,“我想父亲是要告诉我,不可因他的死牵连无辜,他一生都在为朝廷卖命,到死应该也是这样想的。绾姑娘可知,当初因顾家的事情,我姑母惨死驻阳河,父亲为何不对你下手,反而又在百官宴上提醒我要在宫里护你性命。”
封鹿栩仍然记得那年百官宴,锦衣卫指挥使换了人,景听尘和江谦起了冲突,那年的官宴,也是大长公主参加的最后一次官宴。
在席上,封慕礼叮嘱他说,顾家的女儿也是无辜稚子,活着尚且不易,姑娘家在宫里有一席之地都凭本事而夺,朝臣皆恨顾家,他在群臣中,莫要做落井下石的事儿。
封鹿栩一直记着这些话,只要能遇上,他都帮着顾司宜说话,但如今顾司宜却因对季般般生了情愫而不分青红皂白,欲要替季般般洗清罪责。
顾司宜说:“二公子当初没少对我伸援手,顾家之事已过多年如今在我也不再想提及所谓的真相,你若信我,我定会查明凶手,但南璟王的死绝不是二殿下。”
如果说他没有亲眼看到季般般从封沛琛房里出来,那他真的会相信顾司宜。
封鹿栩默声半刻,他挤出一个笑意,“下盘棋吧,你赢了我信你。”他左手轻摊示意,眼神看向桌边的棋盘。
第139章 皇城
季般般得了顾司宜的信后便直接出了摄政王府,熊炯在她身后加快脚步缩短二人的距离。
“殿下,这事儿应该是李忠擅自做主,您不如先去司礼监。”熊炯说道。
季般般匆匆下台阶,一边说:“李忠这做狗的拿不定主意,季锦十这混账逼南璟造反,狗急跳墙,抓崔寄成的事儿你先去办。”她单脚踩上马镫,听见一头传来马蹄声。
季般般看到是允乔多停了一下,允乔面上焦急,差点没稳住缰绳,马蹄似是要擦出火花那般。
“公主,有人送了信,绾官人被抓了,想要她活,让公主拿命换。”允乔喘着大气,不敢歇气将华副将送的手绢交给季般般。
季般般夺过一看便知是顾司宜的东西,她面上稳不住了,眉头瞬间染上怒气,一向能控制情绪的人这一刻崩的彻底,季般般尽量让自己冷静。
“南璟的军队驻扎在哪儿?”她手插在腰间让自己能顺气,二人从她的音色中还是能听出她的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