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1 / 1)

店小二笑着说:“杨府送了帖,请姑娘过去用晚膳,马车在外面等着呢。”

顾司宜诧异,她本想着明日去拜见杨广,杨广倒是迫不及待今夜就叫她了,顾司宜看了一眼季般般,季般般正系着腰带。

“知道了。”顾司宜对着门口喊道,店小二听到这话才离开。

她在庆州的住处不难查,杨广稍微打听一下便能追到这里,季般般拿过她的衣服,说:“去吧,我在这儿等你。”

顾司宜接过,说:“那你等我回来。”

季般般点点头,抿着笑送顾司宜出门,像极了新婚小媳妇送夫婿出门。

杨广派来的马车停在客栈门口,客栈的后院用小石子铺路看着格外雅致,顾司宜提着莲灯,幽幽微光散开照着小路,庆州的晚膳一般都在戌时以后。

顾司宜上了马车,才发现陈钰也在马车内,陈钰换了一个没有篆刻花纹的铁面具,他将马车内多的位置都留给了顾司宜。

陈钰点头打了招呼,然后说:“杨广只安排了一辆马车。”

陈钰将王从南的尸首送到王家后,便马不停蹄赶回来去寻杨广,城门口杨广早已派了人在此等候陈钰,如果今夜陈钰没有回来,那杨广也不会在今日叫顾司宜到杨府赴宴。

顾司宜点点头,陈钰唇间干的起皮,双眼失了神色,顾司宜说:“你想去替王姑娘要休书,如今整个庆州都知,王姑娘已经不在了,杨广如果给了休书,免不了会遭人议论,杨夫人在邢州,乌家这等大儒文人哪能受这些辱,这休书定不会给你。”

陈钰知道结果,已经做足了准备,他说:“但我还是想试试,拿不到休书,我不会罢休。”

“不过,如果能做到保全杨府名声,杨广会给你休书,将罪责推到乔肃身上,这事儿还要你现身,百姓对当年陈家贪污赈灾银的事情有恨,你现身应该会遭受非议,乌氏文学大家是你的先生,你只要保足了他们的面子让他们做好人,这休书自然就给你了。”顾司宜没办法左右杨广,这是唯一能两全其美的办法。

这事情是杨家做的不对,但非要一个高站云端的恶人下魔坛为自己的错误买单,前提是得将恶人拉下来才作数。

只要知晓一个人的所求所欲,便能轻而易举拿捏住此人,杨广不例外,杨广在乎名声,准确来说是杨广身后的乌家在乎。

三姓九族的乌家仅次于先前的邹家,邹家九族中占有三族,而乌家仅两族,便已在偃台颇有威望。

“姑娘想让我让步?”陈钰问道。

顾司宜说:“不是让步,逝者入土为所安,他们终有一日会付出应有的代价,而你要走好现在要走的路。”

陈钰沉思须臾,然后双手抱拳说:“谢顾姑娘提点。”

顾司宜诧异,瞬间抬眼看着陈钰,颤颤问:“我们可见过?”

陈钰看了一眼顾司宜头上的白玉簪,挪开眼垂首道:“不曾见过,不过我认识姑娘家兄,母亲爱饮漠原葡萄酒,十三岁时到泗州采买,遇沙盗被牧安兄所救,当时到了祖医师的药观休养了几日,姑娘头上的簪子前端点缀的是外臣进贡的宝石,宝石剔透散光,共是两颗,一颗在大源朝皇陵,另一颗在顾家嫡亲姑娘簪子上。”

陈钰见顾司宜疑惑,继续解释,“姑娘莫要误会,当年初见姑娘时姑娘戴的就是这簪子,我见簪子宝石别致,本想寻一颗给玉儿做簪子,后来牧安兄说了簪子宝石由来,所以,我才对这只簪子印象深了点。”

顾司宜那时还住在泗州,她对陈钰的映像已经没了,但是仔细回想也能想起一点当年的事情。顾司宜今日刻意没带季般般的簪子,也是怕杨广往后因为一只簪子生疑。

顾司宜说:“顾家已经没了,陈钰,我想问你一些关于陈家的事情,不知,你可否方便讲与我听。”

“姑娘想问什么?”陈钰问道。

顾司宜听着外边车铃的声音,来往的道上还有小贩在吆喝,赶路的车夫听不见他们谈话,她问:“我知你十几岁便掌管家中的账本,当年偃台水患,朝廷共拨赈灾银八百万,运回了关卫三百万,赈灾银的支配由守备所负责,三百万如何解决偃台数万流民?”

陈钰听顾司宜问的委婉,索性直言,“姑娘想问的应该是父亲私吞灾银的事情,这事儿没什么不好问的,三百万自然解决不了这么多流民,我们家世代都在庆州,除了朝廷的俸禄外,母亲同王家一直在做瓷窑的买卖,我娘曾经也是瓷窑大户的女儿,后来挣了银子又开了钱庄。”

“但水患那年,钱庄垮了,欠了人不少银子,母亲变卖了泗州的窑场,又问王家借了二百万银子补足亏空,但王家银子都在泗州,私船因水患被毁,跑船的不多了,父亲安排了官船去运二百万银子,朝廷拨了赈灾银八百万,崔自华那狗贼提议父亲,先拿二百万填上,等王家银子一到,再填补朝廷。”

陈钰长叹一口气,继续道:“二百万赈灾银抵了债以后,泗州变卖窑场的银子也到了,朝廷的银子印了官字,父亲于是用官货去将这私银官化,大理寺崔大人反手上奏,所有银子皆成了官家的银钱,包括窑厂还有王家二百两,所以朝廷余了三百万赈灾银连夜又送了回去。”

“所以此事是崔自华出的主意?”顾司宜问道,她知晓朝廷银子使的紧,户部年年的账目核算总是在封笔后才弄完,但没想朝廷都不愿调查,选择空手套白狼用陈家的银子。

这事儿光靠一个崔自华不能扳倒陈家,定是有人在皇帝面前旁敲侧击,权衡利弊后朝廷决定放弃了陈家,拿陈家银两救治百姓,陈阳动了官银是事实,但是填补上了也是事实,但偏偏有人只看前者,不问后事。

陈钰点头,经过这么多年,他早已看淡这些事情,他不是没有想过报仇,但是,这是朝廷要他们家亡。

陈钰靠着车窗说:“我没什么志向,也不算君子,父亲将我从陈家族谱上除名也要保全我的性命,我做不到与朝廷抗衡,姑娘有句话说的很对,总有人会为他们不堪的行为付出代价,老天爷是公平的,圣贤帝的报应便是一个全尸都不得留下。”

这件事貌似瞧着和顾家的事情没有关联,但是顾司宜看来不是,朝廷要灭陈家,到底是为了碎银几两,还是密谋着更大的事情,她想着想着,马车停了,杨府到了。

第81章 离开

杨府的花园多点了几盏灯,凉亭设在池塘之上,池塘中的是莲,虫鸣齐叫却不让人心烦。

凉亭仿照了关卫官人家常用的建筑结构,六角形的屋顶根据八卦阵所设,中见设了高台,下方设一主位,四个客位。本是祥和的美景,但在凉亭的脚下,倒吊着一个人。

杨广指尖的白子落在棋盘一角,丫鬟们早备好了三鼎炉,家丁抬头看着高台上的杨广,说:“大人,人到了。”

杨广这才抬眸望去,顾司宜已经到了花园,由杨伯领路踏上凉亭和岸边搭的小桥。顾司宜注意到凉亭下倒吊着一个人,那人头上套着布袋,任由着绳子晃动,她问道杨伯说:“那是谁?”

杨伯看了看道:“寒松啊,主子跑了,可不就被总督拉来了,刚还受着水刑呢。”

乔肃跑了,寒松哪怕对此不知情,杨广也不会轻而易举放了他。

杨广见人越来越近缓缓站起身,从高台走下,站在正中迎接顾司宜。

陈钰和顾司宜行了礼,杨广并未抬头看陈钰,当年他对陈钰的折磨并不少,现在发现冤枉了他,多少面上会尴尬。

杨广抬手示意二人坐下,顾司宜这才坐到了靠近亭外的位置上,桌上摆了一盘鱼片,鱼片像是花瓣顺着花蕊层层叠放,顾司宜刚坐下,丫鬟便斟了酒。

杨广说:“研磨官人尝尝我这池中养的鱼。”他面上浮出笑意。

顾司宜颔首道:“大人莫要这么称呼,出门在外,无关太史,此行来庆州是为了祭奠哥哥,哥哥曾经在庆州码头战死尸首也寻不回,入了鬼门关也得使银子,浔安烧的哪有庆州烧的灵验。”

算日子也知顾牧安的祭日就在这一月,顾司宜不算说谎,当年顾牧安抵御漠原蛮子入关战死在码头,尸首也不得而归。

杨广从见到顾司宜的时候,便猜到了她的目的,杨广加了一片鱼放到三鼎炉中,说:“姑娘说话倒是直接了当,你帮我寻到杀害爱子的真凶,特备此宴答谢姑娘,姑娘可有想问的,今夜我自当知无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