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睺同赵明化聊完后又?待了一会,出来时?已?经是戌时?了。

他不在客栈住,当然,有些事在客栈也不方便。

西门睺朝下走?去,在楼梯处,他遇见了王潮。

王潮似乎才回来,手上拿着?一件薄衫。西门睺仔细一瞧,发?现那其实不是薄衫,而是外衣,只是被?洗的发?白发?透,这?才让人误会。

这?件外衣明显不是王潮的,太小了,西门睺只需要看一眼就能描摹出它主人的身形,同王潮是两个极端。

像王潮这?样的莽夫,西门睺一贯是看不上的,可他刚刚喝了点温酒,见王潮拿着?一件不属于自己的外衣,又?如?此珍贵,不由得就放慢脚步,任由自己胡思?乱想。

这?是刚出去风流快活了?

这?种莽夫,能照顾的好人吗?

西门睺兴致来了,几乎想伸手捉住王潮,把这?些想法都问出来,再问王潮同他快活的女人长什?么样。

王潮这?种体格,一般女人可承受不了,想必风骚极了,说不准还是个寡妇?

哦,是个穷寡妇,看这?外衣洗的都发?白了,不知道多勤俭持家,可惜丈夫死了,寂寞难耐……

西门睺要为?自己的想法笑出声了,他不见得对王潮多有兴趣,只是好奇让王潮这?么珍惜的外衣究竟是谁的。

第一次见王潮时?,男人木讷,脸上也写满了凶恶和无趣,这?才几天的功夫就变了,而这?种变化又?正好是西门睺所熟悉的,他怎么能不好奇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

他是真有点好奇是哪个女人了,而且十分?地想得到手。

王潮并不知道西门睺在心里如?何猜测他,他今夜走?得晚,天几乎黑了才出发?。郁慈担心不安全,就拿自己的外衣给他,让他如?果遇见豺狼了就把外衣扔出去,蒙住豺狼逃跑。

王潮才舍不得扔。

这?件外衣是郁慈穿了好几年的旧衣,虽然已?经洗到有些透明了他也不舍得扔,放在柜子里同其他衣服一起压着?。

郁慈身上的香气平时?很淡,只有他情绪激动或出汗时?才浓一些,要闻到需要靠的很近,而且要用力去嗅。

但是这?件外衣不同,因为?穿了许多年,香味早已?经洗不掉了,晾干后放在柜子里压着?,浸满了香。

郁慈还担心王潮会嫌弃,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太节省了,想要再换一件。

王潮躲开了,他冲昏了头脑,竟当着?郁慈的面举起外衣往脸上蹭了蹭,干硬地说不嫌弃,很香。

闹了好大一个笑话,郁慈不敢再说什?么了,结结巴巴地让王潮注意安全,脖颈都红透了。

还没有人这?么对他表达过喜欢。

王潮这?么做不一定得到郁慈的嫌弃,但郁驹和金莲的嫌弃是实打?实的,所以最?后,他是被?赶出郁家的。

这?一路上,王潮不知道捧着?外衣闻了多少次,他心情大好,见西门睺在打?量自己,还能点头示意一下。

他同西门睺擦肩而过,下意识不想让西门睺碰到外衣,于是换了一只手拿。

香风浮动。

西门睺动了动鼻子,被?酒水腐蚀的神经好像被?撩拨了一下。

好香。

是竹子和花的味道。

他猜错了,不是一个风骚的寡妇,更像是……

被?胁迫的,因为?吃不下吃不尽又?哭又?颤的良家妇女。

*

今年秋天十分?古怪,秋老虎来得晚,去得快,这?才过去七八天,竟然就消热了。

王潮回客栈时?外面已?经疾风阵阵,而等到亥时?他睡下后,外面就下起了雨。

淅淅沥沥的雨水还不等落下就被?风吹散在空中,这?场雨并不大,但持续了一整晚,直到翌日日出都没有停下。

风雨一至,整个永州就都冷了下来,不少人起来时?不会意识到变化,直到下了榻才会反应过来:应该要添衣了。

但是这?其中并不包括郁慈。

郁慈其实早有准备,晨起时?腿骨不寻常的痛就已?经提醒了他,他也猜到了可能会下雨,所以连忙去买了药,还换了更厚一点的被?褥。

他回来便煎了药喝,那药太苦了,他喝完就不想再吃东西了,但是如?果能止住痛意,一切就都值得。

但是这?次拿的药,完全没有效果。

雨一下,他就被?疼得醒了过来。

一副药吃的次数多了,就没有效果了,而郁慈其实去年就察觉到这?副药没什?么作用了,但是今年他又?忘了,只记得要拿药。

那种疼极难忍受,好像蚂蚁在骨头里钻,又?好像被?绳子紧紧勒住,从脚踝处开始,到膝盖,再到大腿,而且不止疼一处,不止骨头疼,肉里也极疼。

郁慈身旁就躺着?郁驹,他不想吵醒郁驹,想要把这?阵疼忍过去。

他几乎都不敢动,因为?一动关节处就更疼。

郁慈也忍了许久,闭着?眼睛强迫自己睡过去,因为?他知道,睡着?就不会感觉到那么难受。但是他又?忘了,他就是疼醒的,又?怎么可能睡得着?。

雨越下越冷,当腿开始控制不住地抽搐时?,郁慈终于忍不了了,把脸埋在被?子里,咬着?唇呜咽了一声。

另一个人也终于有所察觉。

“……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