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营一抬头就对上了郁慈瘦削的身躯,他目光一滞,整个人呆住。
他自然能猜出郁慈的身份,正因?如此才?会呆住,因?为郁慈和他想象出来的,完全是两个模样。
他想象中的郁慈魁梧矮小,相貌猥琐,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而?眼前的人却十分瘦削,身姿如同?山林被?吹动的竹子,虽然面具遮住了五官,但露出了一双柔润的眼睛,好?像方才?才?哭过,澄澈见底。
被?这双眼睛看?着,冯营嘴唇又张又合,难听的话都不上不下地堵在了喉咙处,说也不是,咽也不是。
他难堪地避开郁慈视线,又看?到?站在郁慈身旁的金莲也看?向了自己。
他似乎从两双眼睛里都看?到?了自己狼狈的倒影被?迫跪在地上,脸上还被?打肿了嘴角,模样怎么也算不上英俊。
两双眼睛的前者是自己看?不起的人,后者是自己心仪已久的姑娘,无?论哪个,都比杀了他还难受。
冯营紧咬后槽牙,他涨红了脸,冲郁驹喊道:“放开我!”
第52章 第 52 章 众人才意识到冯营撞……
男人, 尤其是还没成长的男人,让他们在重?视的人面前承认错误是绝对不可能的。
冯营就是其中一个,他当然知道自己做错了, 在凭着一腔怒火把灶房乱砸一通后, 看着满地狼藉时他就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做错了, 但是祸已闯下, 他当然要跑,不会束手?就擒。
他可以反思,可以自责,但是他绝不会在厌恶的人、喜欢的人面前承认,哪怕郁驹把他揍死了也不会承认。
在冯营看来,被郁驹抓到只?是个意外?只?是因为他知道自己错了,一路上心不在焉才会被抓,但是被抓到,难道就代表那些事是他做的了吗?
冯营脖子?粗红, 但是他依然高声?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什么偷溜?什么灶房?放开我?!”
郁驹看向金莲, 意思很明显了:还说不是情夫?这否认的模样真是和你一模一样。
冯营太大声?了, 他完全没意识到这么长又清晰的一段话, 足够让郁慈想起来他是谁。
那些隔着门, 充满恶意的一字一句以及砰砰砰的砸门声?, 像烙印一样刻在郁慈耳里, 而冯营不断拔高的声?音, 成为了唤醒一切的关键。
哪怕冯营是狼狈地跪在地上, 恐惧和不安还是如潮水般向郁慈涌来。
他眼睛渐渐湿润,喃喃道:“不是昨日。”
“什么?”
郁驹有?些不解,这是当然的, 因为他才回来,并不知道前几日发生了什么。
郁驹不知道,金莲却知道,他立马就懂了郁慈的意思,抱着手?说:“不只?是昨日,前日、大前日……自我?嫁过来那日开始算,他和一些人每日都?堵门砸门,弄得家里鸡犬不宁。”
金莲又问郁驹:“你打算怎么处置他?”他替郁慈将未说的话都?说了,只?是语气实在算不上好,听起来好像郁驹把冯营杀了也没所谓。
但是冯营看的很真切,金莲视线里分明浸着满满的厌恶。
“金莲!”冯营红着眼眶,他实在受不了这些,狼狈地想要挣脱郁驹朝金莲而去,可无论他怎么动,都?只?是原地踏步。
郁驹能阻止他的行动,却阻挡不了那张愚蠢的嘴,他迫切地解释:“我?是为了你才这么做的,金莲,我?知道你不想嫁给这个瘸子?,我?,我?在帮你啊……”
金莲真是要疯了,这一刻他甚至怀疑起了自己的耳朵,可是很显然,不管他怎么怀疑冯营这个蠢货都?会语出惊人。
而当听到冯营说出“瘸子?”二字,金莲脸色一沉,立马快步走到了冯营跟前,扬起手?狠狠挥下。
“啪”
声?音戛然而止,冯营的头偏向一边,这下好了,左右嘴角都?被打出了血,金莲用了十足的力道,真是恨不得就这样把冯营扇没。
郁驹干脆利落卸了冯营一条胳膊,从一旁绕到郁慈身侧,一边护着郁慈,就一边看起好戏。
“为了我??”金莲甩了甩打疼的手?,又怕真把人扇晕了反而解释不清楚,到底没再补巴掌,“我?与你相识吗?你是我?什么人就敢打着为我?的名号?我?不想嫁,可逼着我?嫁人的是谁?是赵家!你没本事和赵家作对,就来欺负我?相公?好没天理!”
金莲骂得脖子?上筋脉凸起,问题纷至沓来,冯营呆滞了,也让郁驹神情缓和了一些。
郁驹这才相信金莲确实同冯营没什么关系,他有?些遗憾,但又有?些满意。
郁慈对金莲这么好,如果金莲无动于衷的话,他说什么也要把金莲赶出去,再逼两?人和离。
“我?,我?……”金莲骂舒坦了,见冯营一个问题都?回答不上来,又呸一声?。
他狐疑地扫了冯营一眼:“你这家伙不会是赵家故意派来搅我?安宁的吧?还帮我?……分明是来害我?,我?嫁不嫁干你何事,我?看你是非得害我?浸猪笼了才满意!”
他又回到了郁慈身边,还是不放心,继续辩了一句:“相公,我?真的不认识他,你要信我?,他做的那些事都?与我?无关。”
金莲紧张的不行,迫切要证明自己的清白,郁慈紧抿的唇渐渐松开,轻轻嗯了一声?。
金莲立马喜笑颜开,还想去揽郁慈的手?臂,可他才伸出手?,就见郁驹的手?臂在郁慈腰后面圈住,完全挡住了他的去路。
还不等他说什么,郁驹就陡然问道:“哥,可要报官处理?”
这是郁驹第二次问话,第一次是金莲同冯营对峙时,当时郁慈没有?回答他,因为他不知道如何回答。
冯营这事可大可小?,堵门也好,砸屋也罢,他们心知肚明是冯营做的,但冯营要是死不承认,就算送到衙门又能怎么样?难道还要官老爷对他屈打成招,落人口舌吗?
况且到了衙门,谁对谁错并不一定。冯营脸上全是伤,他要是反咬一口金莲和郁驹打人,极有?可能有?理也说不清了。
郁慈也不相信官府,他吃过苦头,如果不是因为官府不作为,他也不会养成如今这副软弱模样。
正因为身后没人庇护,所以总想要息事宁人,而不是狠狠报复回去。
今日能抓到冯营全靠郁驹,他倒是可以趁机出口恶气,把人教?训一顿,可他也知道,郁驹不是一直都?在。
郁驹走了之后,谁又能拦住冯营?
郁慈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别看冯营现在是被郁驹压制住了,可要是换做是自己……只?怕冯营的一个拳头都?吃不消。
他犹豫、纠结,但更多的是不解和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