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着一阵阵由快速失血带来头晕目眩,顽强地扯出爽朗的笑来,卖力地睁开被血糊住的眼睑,望着刚那道乌影投射来的方向,试图透过红得发黑的和茂密林木带来的阴影来看清对方的模样。

自然只是徒劳。

他拼力抓住马鞍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形,面上还习惯性地带着笑,却不知道自己的声音远不如平日的清爽洪亮,而是充斥着力竭的沙沉虚弱:“不知……不知策,可否得知足下名姓,好报今日救命之恩?”

“策?”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孙策好似听到始终惜字如金的对方语意淡淡、略带疑惑地回复了这么一句。

作者有话说:

让大家久等了,是真正意义上的久等了。我自己都没想到,于2017年开的存稿文案经过无数波折,直到2025年才终于写出来。期间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文案一改再改,现在的跟初始版本几乎没什么关系,收藏的读者估计都更新换代好几批了,也没想到我想写这篇文的心始终没有随时光流逝而消失,无论如何真心谢谢大家的坚持等待。

这篇文会写得比较长,篇幅不出意外会达到100W+,对目前的我来说写久违的古代文要保质就难保量,码字速度非常慢,加上工作忙碌,我无法保证日更,但除非请假,一周应该不会少于4-5更。通常周一和周三为断更日。

别的不说了,希望这篇文不会辜负大家的耐心等待,开文愉快。

*如果对注释内容感兴趣的记得不要关作者有话要说,可以选择性阅读(反之同理,不感兴趣的尽管关作话)。另,这篇文充其量只能算微考据,有BUG欢迎无视,也欢迎提出来友好探讨(但我不保证会改,有时候是剧情需要),但态度请一定要友好(丑话说前头,否则我会删评哦)

1. 兜鍪(mou第二声):汉末三国时期的头盔(胄也是头盔的意思),制式参考来自《中华遗产》杂志2022年04期p64页:“吉林省榆树市老河深村东汉墓出土的兜黎, 可为代表。 这件兜鏊的上半部分,是一排长甲片围成的半圆形盔顶; 下半部分则以短甲片编缀,边缘还有织物包裹,以防擦伤。戴上兜整,不仅能保护全头,搭配盆领之后,连颈部、喉部及肩部也在护甲之内。”

头戴赤帻、身着戎服的东汉弓箭手形象可参照1969年甘肃武威雷台汉墓出图的铜骑士俑

2. 气候:东汉末年至魏晋时期气温公认低于现代(平均温度大约低2-4度),如魏文帝黄初6年(225年)出征时记录的淮河结冰“是岁大寒,水道冰,舟不得入江”,每年阴历四月降霜;《秦汉时期生态环境研究(增订版)》王子今著,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p20-21

3. 豆麦为军粮:《三国志·魏书·陈群传》“太祖昔到阳平攻张鲁,多收豆麦以益军粮”,以及《三国志·吴书·陆逊传》“方催人种葑豆”

4. 鹿的生存毁坏农田作物:《三国志·魏书·高柔传》群鹿残暴,残食生苗,处处为害,所伤不赀。民虽障防,力不能御。

5.并闾:张揖解《上林赋》日:并闾,棕也,木高一二丈,傍更无枝,叶大而圆, 有如车轮,皆萃于木杪,其下有皮重迭裹之。每皮一匝为一节。其花黄白,结实作房,如鱼状。

孙权讨黄祖,祖横两蒙冲,保守沔口,以并闾大绁系石为碇。又齐高帝时,军容寡少,乃编棕皮为马具装。此盖军旅所须,故晋令夷民守护棕皮者,一身不输。而《唐书》:诃陵国在南海洲上,立木为城,作大屋重阁,以棕皮覆之。王坐其中。此皮坚韧不受雨,故可以冒马覆屋也。一名蒲葵。晋人称蒲葵扇。扇自柄上攒众骨如棕叶之状,今宣、歙、衢、信间扇是也。梁张孝秀,性通率,常冠穀皮巾,蹑蒲履,执栟榈皮尾。唐世以为拂。今人游山者,作棕鞋。《秦汉时期生态环境研究(增订版)》王子今著,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p446

6.关于孙策遇刺的时间:

《三国志·吴书·孙破虏讨逆传》裴注里孙盛提到是的四月(孙盛《异同评》曰:又按袁绍以建安五年至黎阳,而策以四月遇害……)

《资治通鉴·卷第六十三》“丙午,策卒,《考異》曰:虞喜《志林》云策以四月四日死,故置此。”

由于《志林》属于私人札记,可信度见仁见智,因此我只在这里列出来,供大家参考。

具体的经过大家应该都很了解了,稍微摘录一下裴注的江表传:

“《江表传》曰:“广陵太守陈登,治射阳;登,即瑀之从兄子也。策前西征,登阴复遣间使,以印绶与严白虎余党,图为后害,以报瑀见破之辱。策归,复讨登。军到丹徒,须待运粮。策性好猎,将步骑数出。策驱驰逐鹿,所乘马精骏,从骑绝不能及。初,吴郡太守许贡,上表于汉帝曰:‘孙策骁雄,与项籍相似;宜加贵宠,召还京邑。若被诏,不得不还;若放于外,必作世患!’策候吏得贡表,以示策。策请贡相见,以责让贡。贡辞无表,策即令武士绞杀之。贡奴客潜民间,欲为贡报仇。猎日,猝有三人,即贡客也。策问:‘尔等何人?’答云:‘是韩当兵,在此射鹿耳。’策曰:‘当兵,吾皆识之,未尝见汝等!’因射一人,应弦而倒。余二人怖急,便举弓射策,中颊。后骑寻至,皆刺杀之。 ”

《三国志》本传:先是,策杀贡;贡小子与客,亡匿江边。策单骑出,猝与客遇。客击伤策,创甚。请张昭等谓曰:“中国方乱;夫以吴、越之众,三江之固,足以观成败。公等善相吾弟!”呼权,佩以印绶,谓曰:“举江东之众,决机于两阵之间,与天下争衡,卿不如我;举贤任能,各尽其心,以保江东,我不如卿。 ”至夜卒,时年二十六。

第2章 第2章

看着眼前这人缓缓倒下,虞临想到刚刚听到的“策”字,不禁犹豫了下。

会这么巧吗?

为了确定这一点,原本只是心血来潮下出手相助、准备一声不吭地离开的他,暂且留了下来。

方才对方非死撑着问他名字,顽强撑着直至昏迷才倒下,虞临的内心也始终毫无波澜,只以冷静到近乎冷酷的姿态观察着这人的言行举止。

真要说有什么看法的话,他只觉得此人的形象包袱实在有点重连身负重伤时都不愿形容狼狈。

虞临从灌木后走出,利落地为昏迷不醒的伤者卸甲拔箭,又用随身水囊和干净布条做了简单处理。

常年要为自己的伤口做处理的他,做起来可谓驾轻就熟,很快就做好了,还顺便用剩下的清水洗去了手上沾染的粘稠鲜血。

考虑到对方如此在意自己的形象,想着水囊里最后还剩下的几滴水,他也没浪费,直接拆下对方头上戴的巾帻,不轻不重地帮着擦了下对方脸上很是狰狞的血渍。

很快重新露出了一张干净的脸。

一切完成后,虞临便重新站起,靠到一边,安静等待骑士们赶来。

等那些惊慌失措的同伴找来时,做过急救处理的伤处,已经基本止血了。

虞临姿态放松地虚倚在树干上,微微歪头,目无喜怒地看向他们。

骑从们好不容易才找到喊有刺客的孙将军所在处,映入眼帘的,就是让他们目眦欲裂的可怖一幕:将军上身鲜血淋漓,躺在地上生死不明;三名着戎服、面孔陌生的兵卒则伏于血泊之中,已然气绝身亡;还有一身着玄衣无绶,但背负长剑强弓,腰配棕色皮鞬,神色慵懒地打量他们的生人。

就在虞临以为这一幕或许会引起误会、思索着要不要开口解释时,这几名骑兵的视线却在短暂地定格在他脸上后,做出了自己的结论。

那起初还明显紧绷的神经,稍稍松懈了下来。

为首一人更是说道:“吾等为孙讨逆将军麾下亲卫,虽不知足下尊姓大名,但施救之恩,吾等没齿难忘。”

虞临心下微讶。

也不知道他们是眼力过人,才不经询问就做出了准确判断,又或是太不谨慎了。

“不过举手之劳。你们先去看看他的情况吧。”

他微抬下颌,言简意赅道。

他们的确顾不上虞临太多,第一时间确定主公只是气息微弱、但还算平稳后,险些人仰马翻的骑士们仍然焦虑,至少不像刚才那般面无血色了。

这似乎更加帮助他们确定了眼前是出手相助之人,踌躇但慎重地向他行了一礼,与此同时,将伤者固定在了马上,火急火燎地往军驻地赶。

而留在最后的那人,则恭恭敬敬地向虞临又行了一礼,神色小心地询道:“不知足下可愿随鄙人还营?孙将军素轻财贵义,重才好士,此番蒙足下施救之恩,回头必有重谢。”

在他难掩紧张的注视下,对方神色淡淡地表示了同意:“谢倒不必。有劳带路。”

他如释重负:“请随鄙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