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到底是他妈的什么原因?”萧铭宇刨根究底,音量不觉拔高许多。

陆时骞还是那副浑不在意的口吻:“很明显吗?”

“很、明、显,吗。”萧铭宇一个字一个字地重复陆时骞的话,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愤愤不平的怨气,“你说的是人话吗?”

听到这里,陈循多少也有些困惑,连他都看出来了,陆时骞在故意避着温希,但他没表露出自己的困惑,而是假装置身事外地看起了风景。

“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陆时骞抬起视线,“我要真想躲着他,就不会跟你们一块过来了。”

陈循听得云里雾里,一会儿是躲,一会儿不是真躲,就跟思政课里的哲学一样令人头大,他当然不敢问出来,只敢放在心里暗自猜测。

夏日白昼长,太阳还未西沉,远远嵌在无垠边际,海面波光粼粼,像铺展了一层碎金,风吹在脸上惬意舒适。

陈循在把捡来的贝壳排成爱心的形状后,拍拍手上的泥沙,问男人:“我们什么时候回去?该吃晚饭了。”

陆时骞弯腰拾起一块半透明琥珀纹路的石子,用力朝着海面掷去,那石子落进海里,没听见一点声音,“走吧。”

陈循也学着男人的动作,用力扔出去一块小石子,然后快步跟上,“哥哥,你等等我。”

有个问题,陈循始终没问。

你为什么要躲着温希?

当然,很快这点疑惑就被喜悦取代,那颗不安于室的心又在蠢蠢欲动了,情敌不战而败,这对他来说是件天大的喜事。

晚餐选在一家高级法国餐厅,陈循还闹出了不小的洋相,他在备忘录上记下的那些根本不足以掩盖这十几年来的成长经历,本该用来洗手的柠檬水被他当饮用水给喝了。

当时场上的人都有点吃惊,萧铭宇云淡风轻地问他:“第一次吃啊?”

陈循轻声“嗯”了下,难为情地低下了头。

“一直没问你。”萧铭宇晃晃手里的红酒杯,微仰着头浅呷一口,“你是时骞的堂弟还是表弟啊?”

陈循仿佛从那盛满腥红液体的高脚杯上看到了自己的身影,营养不良似的干瘦,鼻是鼻,眼是眼,无一例外都透着卑微的气息,他的嘴巴微微翕动,声音细若蚊鸣:“我妈妈在……”

陆时骞却突然打断他:“是表弟。”

陈循咽了口唾沫,难堪稍稍得以缓解,他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多数时候,虚荣是可以被理解的,因为迫不得已。

萧铭宇闻言笑笑:“先前在时骞家碰到你,还以为你是他们家的小仆人,你那时候穿的可不像今天这样,那时候比较……比较朴素。”他特地停下来看了看陈循,末了继续道,“佛靠金装人靠衣装,还是得花点功夫捯饬下自己,不然容易引人误会。”

陆时骞这回没说什么,慢条斯理地用刀叉切着牛排。

“你说的对。”陈循蜷在桌下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谢谢提醒。”

餐后他们还有活动,陈循没跟着一块去,而是选择独自一人回了房间,洗了澡,将准备送人的木头手工拿出来细细打磨。

他不觉得乏味,耐着性子用雕刻刀一点点完善木头小人儿的轮廓。

将近十一点,陆时骞才回来,两人之间没有过多交流,那人直接去了卫生间洗漱。

不多时,男人擦着头发走出来,发梢还在往下滴答着水,眉眼被水汽打得湿亮。

“早点睡吧。”

陈循被那张脸迷失了心神,一点没有平时的机灵,像块木头讷然道:“只有一张床……我睡沙发。”

“这床躺仨儿都躺的下。”陆时骞冲他一挑头,“过来睡。”

“这样不好吧。”

“那你睡沙发吧。”

“那……那我还是睡床。”陈循舔了舔嘴唇,一步步地走近,心跳快如鼓擂。

第6章 度假(三)

陈循躺下了来,心跳在身子沾床的那一瞬间突然恢复到了正常频率,像松散的零件被扳手拧紧固牢了。陆时骞的后颈现在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只要往前再凑近一点,他就能碰到男人的腺体。

时至深夜,陈循依然保持着睡前的姿势,以至于眼睛干涩,脊背僵直,他想,应该有所回报了吧。

他慢慢探出去自己的食指,在那神秘的带着性暗示的器官附近打转,瞻前顾后,迟迟不敢向前,迟疑许久,终于心一横,放上去轻轻按了按。

陆时骞在他触碰第一下的时候便醒了,也深知这种行为的背后意义。

要说一个男人闷骚且性格“直男”,看不出异性的暧昧情愫,这绝对是句骗人的鬼话,他们不但看得出,而且在长久的冷处理中纵容了它的葳蕤疯长。

“今天谢谢你。”陈循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在自言自语。

他是指在餐厅帮他解围的事情。

“还不睡?”陆时骞突然出声,下一秒就翻过身来正对着他。

陈循来不及躲闪,直愣愣地撞进男人的视线,心里又是一阵鼓擂,“我、我睡不着。”

“晚上的事不用放在心上,谁都有第一次。”

陈循却在这样的安慰里,更加体会到了什么是现实差距,“我没放心上。”

最后一个尾音结束,房间再次陷入沉寂,陈循看着男人的眸子缓慢阖上,惋惜起了方才的对话为何会如此淡而无味。

他的内心非常不甘,睡意就在这挤挤挨挨的哀怨声中被冲散得稀碎,他掀开被子,哒哒哒跑去了卫生间。

“啥也不是。”陈循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一张苦瓜脸真够晦气的,“你个倒霉孩子。”

他走回房间,躺下,翻来覆去三四次,终于鼓起勇气问:“哥哥,你睡了吗?”

“有事?”陆时骞嗓音里带着朦胧困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