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止如此。雷克利斯不想让自家陛下担心，但被那双蓝灰色的注视着，雷克利斯放弃了撒谎的念头，说出了他和瑞奥塔的遭遇。

埃罗尔听得很认真，眉头也越皱越深。“我不该同意你去的。”他忽然说道。

雷克利斯一愣，随即满不在乎地说：“这有什么，是我主动求您的，在去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好在我回来了，也该继续帮您处理工作了。”

“不，”埃罗尔打断兴致勃勃的雷克利斯，“从现在开始，不用到王宫来了，现在你的上司是舅舅，无论他下达什么命令，你必须无条件服从，听懂了吗？”

“为什么？”雷克利斯不解。

“这是交易的一部分。”埃罗尔不想多说。半天没有听到回复，他的声音更严厉了，“听懂了吗？”

直到雷克利斯点头，埃罗尔才稍稍缓和了紧蹙的眉头，语气不再像刚才那般强势专横，“他不是我，也不是约顿阁下亦或是瑞奥塔，你可以相信他不会害你，但要对他竖起警惕。还有……”他顿了顿，“如果出了问题，随时找我。”

一顿饭总绕不开公务，雷克利斯也吃得没滋没味了。

“吃饱了吗？”注意到他开始玩弄盘子里的豌豆，埃罗尔在几乎没动多少的食物边放下餐具，擦了擦嘴角。

心事重重的雷克利斯敷衍道：“嗯……”

“接下来要去做什么？我记得约顿阁下要你去总督府一趟。”

“我……”盯着埃罗尔冷淡的脸色，想到他离开，偌大的王宫里就又剩下埃罗尔陛下一人了，雷克利斯话到嘴边又转了个弯，“我才见到您，还想多在您身边待一会。上次的故事书似乎还没有读完，要不等我念完剩下的部分再走？”

埃罗尔皱眉：“油腔滑调，谁叫你擅作主张留下了？”他嘴上说着嫌弃的话，却没有赶雷克利斯滚蛋的意思。

雷克利斯“嘿嘿”笑两声，知道埃罗尔陛下说的不是真心话。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只有这次，不要拒绝我】

几个星时后，雷克利斯站在了总督府门口。看着紧闭的大门，他做了几个深呼吸，心里悄悄给自己鼓劲：没什么大不了的，约顿阁下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不会对他怎么样的。再说当时被不受控制的海妖先生暴力对待的人是他才对，说不定约顿阁下是想找自己做个正式道歉？

“雷克利斯先生？”前来迎客的小机器人歪头看着自顾自发呆的男人。

“哦！我想得太入神了……”雷克利斯轻声说道，眼睛迅速扫过宅邸的每个角落，“约顿阁下呢？”

“约顿先生正在开会，您可以在会客室等他。需要我代为传达您想见他的诉求吗？”小机器人眼神闪了闪，就要告知房子的主人有访客抵达。

雷克利斯忙阻止它：“不不，还是别打扰他工作了！”

“茶？蜂蜜水？还是……”

会客室内，小机器人端着杯子询问坐立难安的雷克利斯。

“蜂蜜水就好！”雷克利斯摆摆手，心不在焉地回应道。

大半杯水下肚，雷克利斯长长舒一口气，整个人顿时像被抽走了骨头似的陷进了沙发里。等待时间总是最难熬的，他百无聊赖地摆弄着沙发上的挂饰，不时朝紧闭的门口瞄去。空气陷入了极度的安静，周遭所有细微的声响都被无限放大了。听着房间内机器运作的“嗡嗡”声，雷克利斯叹了口气，小声咕哝道：“我该怎么办？”

无人注意的时刻，一点小小的异变悄然发生，雷克利斯衣领下的吊坠忽然亮起了微光，弱小得如同黑夜中忽闪的萤火，随时都能熄灭。

雷克利斯迟钝地发现了吊坠的变化，呆滞的双眼从天花板缓缓移向胸口，疑惑地掏出那串视若珍宝的吊坠，举在眼前晃了晃。光芒倒映在瞳孔中，他像是受到某种指引，起身朝外面走去。

越靠近走廊深处的房间，吊坠的光芒就越盛，最终将雷克利斯带向一扇房门前。雷克利斯盯着虚掩的门缝看了好一会儿，推开门走了进去。

昏暗的房间内亮着勉强能视物的灯光，让人不至于在家具之间跌跌撞撞。这里一定是禁止访问的私人领域，雷克利斯能听到心跳的“砰砰”声，但发亮的吊坠就指向房间某处，他迟疑地看一眼无人的走廊，还是选择继续探索这里。

摆在最前方柜台上的一柄断裂成两半的权杖理所当然地引起了雷克利斯的兴趣，它的形状造型与约顿所持有的格外相似，只是顶部镶嵌的宝石有一处明显的破损，裂纹从那处蔓延开来，勉强维持住原本的形状。雷克利斯似乎想到了什么，从领口掏出约顿送的吊坠，在权杖前比划了两下。

没有错，吊坠上的宝石正与权杖破损的缺口吻合。

“可以对上……”他喃喃着。在未曾察觉的时候，房间内的景象忽然像荡漾的波纹般模糊变幻，一股海水的咸腥味斥满鼻腔，然后被暗无天日的漆黑吞没。雷克利斯对这种悖离现实的感觉很熟悉他又一次进入了幻境。

雷克利斯不明白这次的幻觉和以往的记忆有什么关系，在原地等了许久，都没有发生任何事情。目光所及之处只有无边的黑暗，很快所有的感知也被剥夺了，就连心跳都在无限放慢，让人想就此在这死寂的水中世界安眠。

在雷克利斯的意识彻底剥离前，一道身影自黑暗中缓缓浮现，柔长的银发如丝绸飘荡，腰肢下的鱼尾轻微摆动，每一瓣鳞片顶端都泛着绮丽的蓝紫色。

无愧为海洋中最鬼魅和危险的生物，那对深邃的蓝色眼眸仿佛具有穿透灵魂的魔力，恐怕没有猎物能与之长久对视，否则灵魂都将沦陷其中。

陌生海妖的出现太过突兀和古怪，从他身上，雷克利斯感到了深深的不安。他就像来自深海的幽灵，哪怕能清晰地看见他的长相，那张超凡常人的美丽容貌也无法刻印在心里。闭上眼，雷克利斯竟想不起他的半点样子。

与此同时，海妖的的目光锁定了眼前的人类，嘴角微微勾起笑容，向雷克利斯伸出了一只手，润白的皮肤在黑暗中发着幽隐的冷光。

而在雷克利斯看不到的幻象之外，他的指尖正逐渐靠向权杖，随着距离拉近，澄澈清透的宝石中央出现了一丝浑浊，而后渐渐被乌黑的裂纹侵占，蛛网般爬满了整颗宝石。

“别碰它！”在宝石彻底染成黑色、雷克利斯接触权杖的刹那，来自约顿的声音惊醒了他，他从未听过约顿用如此严厉的语气喝令自己。惊吓之余迅速缩回手，茫然无措地看着快步走来的男人。

“对不起，我不该在您的房子里乱走！我刚才……”雷克利斯回过神就发现自己从会客室跑到了陌生的房间，中间的大段记忆似乎都被未知的力量抽走了。他忘了自己来这儿要做什么事，但约顿的脸色太过冷肃，让他忍不住缩了下脖子，以为自己要挨骂了。

约顿没有继续苛责什么，只是抓住他的双手，仔细检查每一处异常。“没有碰到吧？”

雷克利斯老实摇头，盯着约顿的眼睛，脱口而出道：“星辰……”

约顿的身体忽然僵住了，显然想起了他们之前做过的事，润白的脸蛋迅速沁上一层红晕。这可是个不容错过的好机会，雷克利斯的脑子在那一时刻转得飞快，不假思索便吻了过去。

“不……我不能……”

还没凑到跟前，雷克利斯就被大力推开了，约顿不忍看他受伤的眼神，索性别过头去，声音明显地带着决绝。

“为什么要拒绝我？明明”明明前世的他都可以和瑞奥塔走在一起，为什么这辈子没有瑞奥塔影响，他还是不愿意答应我的……雷克利斯觉得委屈极了，这么久以来憋闷在胸口的情绪就像吸水的海绵一样开始膨胀，把他的脑子挤压得晕晕乎乎的。

约顿无奈地说：“雷利，你不明白……你在哭吗？”滴落在手背上的水迹令他止住话音，诧异地看向雷克利斯。

雷克利斯恍然发现两颊冰冷的痕迹，慌忙擦去眼角的泪水，强壮镇定道，“我没有！我才不会……才不会因为没有得到您的回应而难过，这太蠢了！”可是他说得越多，就哭得越伤心，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滚落，抽抽搭搭的可怜模样像极了遭到抛弃的小狗。

“别这样，雷克利斯，我们以前说过这个……”这下就连约顿也有些手足无措了，只好一遍遍地替他抹掉眼泪，软下语气安慰他。可这只会让情况更糟他总是这样温柔，温柔得不近人情，以至于雷克利斯觉得自己两辈子都没法看穿他的真实想法，走进他的内心。

“难道您不喜欢我吗？”雷克利斯泪眼朦胧，浓密的眉毛撇成了八字，全然看不出往日的张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