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哥,问你个问题。”
“你问。”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喜欢男人的?”
徐恺乐从这句话里察觉到一些危险的苗头,琢磨了一下决定轻描淡写。“大概不到二十吧。”
“怎么发现的?”
“就总喜欢看男的,尤其是长得好看的。”徐恺乐停顿一下,又补充了一句,“对女的一丁点儿兴趣都没有,话都不想说。”
李星雨“哦”了一声,胡乱磕开一个鸡蛋打进了翻腾的水花里。
徐恺乐故意把同性恋属性和“对女人有兴趣”对立起来,想把李星雨的思想往回掰一掰,可他又不是小孩,徐恺乐知道他早晚会认清自己的性向是直是弯还是双,这么轻飘飘一句话起不了多大作用。
也许晚一点,等他的思想再成熟一些认知会更清晰。毕竟那条路不好走,在他自己想明白之前他不会引导他,这是朋友一场他能给他的最大的善意了。
面煮好之后两个人一人一个大碗分了,对坐在餐桌两边吸溜吸溜地吃。
李星雨吃得很慢,隔一会就抬头看看徐恺乐的头顶,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徐恺乐感觉得到,在他第四次偷看自己时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用目光询问他想说什么。
“徐哥,我好像有点儿……有点儿……”李星雨说不出口,放下筷子抽了张纸巾擦擦嘴,之后一动不动地望着那张几次入梦的脸,盼着他能说点什么。
徐恺乐多少听明白一点,愣了楞也放下筷子擦擦嘴,之后双手交叉看向对面那双迷茫的眼睛。“星雨,在某些方面我可能误导你了,这事儿我做得不对,我道歉。”
李星雨抿抿嘴,“你不用道歉。”
“那说点儿别的。性向的问题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喜欢男的就跟男的谈恋爱,喜欢女的就跟女的谈恋爱,这里面有太多社会问题,伦理、家庭、道德等等,太复杂了。作为一个过来人,我劝你再认真想想,别因为好奇越走越远,后果远比你想象的严重得多。”
李星雨垂下眼不说话了。徐恺乐想了想,拿起手机复制了一个网址发到他的微信上,然后深吸一口气说:“我给你发了个网址,是个同志论坛。你可以去看看大多数同性恋都是怎么生活的,可能会颠覆你的认知。”
“很夸张?”
“不是夸张,是难。多数人都很难,非常难,顶不住压力结婚的,在人性和欲望之间纠结的,迷失自我的,孤独终老的,能找到另一半相伴到老的都是凤毛麟角。所以,如果你只是好奇想玩玩儿,记住一条原则别动真心,对任何人都是,玩儿够了及时抽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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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星雨猛地向前欠了欠身,“你呢?”
徐恺乐明白他问的是对自己能不能动真心,却故意曲解他的意思,也为了表明态度,缓缓回道:“轰轰烈烈的爱情我早就经历过了,不会再踏进同一条河了。这辈子我就打算孤独终老了,等我妈百年之后我就把钱都捐了,找个地方长眠,尘归尘土归土。”
李星雨靠回椅背上看着那张毫无波澜的脸,感觉心里那股子劲一下子泄了个干净。
“吃吧,吃完回家睡觉去。”徐恺乐说完拿起筷子埋头吃面。
李星雨看着他的头顶发了几秒钟的呆,也低头拿起了筷子。
吃完面徐恺乐去刷碗,李星雨走到落地窗前看了看,见雨小了一些赶紧趁这个工夫走了。
徐恺乐收好餐具站在落地窗前目送他打车离开,之后重重地叹了口气。
还好只是纠结,还好没陷得太深,还好没说清楚,不然以后没法处了……
徐恺乐走回沙发边坐下点上一根烟,脑子里回想起十几岁时认清自己性向的过程,心中唏嘘不已。
每个同性恋都经历过那个恐惧、挣扎、煎熬的过程,最终或妥协或破罐破摔,或沉沦或否定自我,无一例外。之后跟自己和解的过程很难,有些人要经历无数纠结,等到不惑之年才能真正放弃抵抗。还有些人年纪轻玩心重,轻易入圈,玩到心灵空虚想离开时已经身不由己了。
那不是一个有着光明前途的好选择。
奔四的路已经走了快一半了,徐恺乐深知一个孤独的同性恋日子有多难过,黑夜和白昼循环往复间心有多空。他愿意抱着最大的善意以自身经历告诫想要下水的小朋友慎重,即便最后李星雨还是选了这条路,原因也绝对不能是他。
烟抽完李星雨正好发来信息,提醒他下一期视频如果确定要做他说的那个选题一定要尽快联系,推广的数据太差了,下一期不能隔得太久。
徐恺乐回复一个ok的表情,之后又想起了贺滨。
采他是不可能的,但韩瑾的事也许可以问问。虽然问不问都是这样,对结果没什么影响,但徐恺乐是真想知道自己一个小小的UP主怎么得罪那小歌星了,犹豫半晌还是摸出手机找到了贺滨的微信。
点开对话框,空空如也。
几年前他就借着换手机的机会把所有的微信聊天记录全部删除了,连周志安的都没留。他想抛掉所有过去开始全新的生活,然而横在心里的坎儿不是一个简单的仪式就能消弭的,他始终迈不过去。
徐恺乐叹口气,斟酌再三打下几句话发了过去。
他问贺滨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韩瑾是无差别扫荡还是有针对性的。贺滨很快回信息说他也不知道,没听说这事。
徐恺乐道了谢,婉拒了对方要帮他打听一下的好意,之后无论对方再说什么都只肯回复一个表情了。
小朋友,下水需慎重,另祝儿童节快乐??
第34章 邀请
理一电影节的举办地在西安,一个古老又现代的城市,也是中国摇滚重镇。
电影节的名字很哲学,风格却跟哲学没什么关系它先锋、新锐、积极,对新人导演非常友好,对动画电影也是。
丁禾对哲学没什么兴趣,只能说出“理一”两个字在某些中国古代哲学流派里指的是万物根本,再往深里说就不明白了。他也不懂摇滚,说不出这座城市在中国摇滚史上的地位有多重要,但他知道徐恺乐一定有兴趣。
离开幕式还剩十来天,人员、行程、酒店、机票都已经落实了,这个当口丁禾打起了徐恺乐的主意。
这次新禾去三个人,导演、编剧和联合导演兼艺术总监。徐恺乐只做了一首主题曲算不上主创,可丁禾想让他去。即使不以主创人员的身份去公司也可以给他办个工作证,让他去逛逛,在大荧幕上看看成片。
在勾搭徐恺乐这件事上丁禾深谙松紧之道刚亲密过就疏远一阵,联系太少就约着玩玩,不能穷追猛打也不能晾得太久,需得张弛有度。他身边的人也要时不常用一用,不能浪费。
上次的聚餐丁禾从周志安身上下的手,这次他还打算如法炮制。
周志安低调是出了名的,聚餐那种场合他肯定不愿意去,但那人礼数周全,既然邀请到他了他不去也会派个别人去,丁禾再随便提一嘴长片的事,问一问徐老师能不能做,这事九成九会落到徐恺乐头上,剩下的交给陈佳佳,事她办锅她背,齐活。这次也一样,丁禾出面邀请周志安,说机票、住宿新禾出,他只需要去露个面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