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苍老的声音念念有词,引导着愿力进入床上那人体内,周围三人一起护法,正当叶轻犹豫要不要去看看时,有个女子叫道:“怎么回事?刚刚已有了血色,怎么顷刻间便又恢复了原样?”
另一人也沉声问道:“方丈,这难道是失败了?”
苍老声音道:“人有三魂七魄,有骨血,如今都齐了,自然是还缺一条命。”
“下面不请自来的小友,还请向你借样东西。”
叶轻速度已是极快,那人说话之时便奔向了窗户,却还是被楼上下来的一个男子抓住,情急之下,只来得及将窦则琛的戒指抛出,便在缠斗中被折断小臂,此人修为至少有分神期,叶轻刚踏入元婴,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几个回合便被擒住。
叶轻心知自己凶多吉少,心里祈祷窦则琛运气能好点,戒指不要被别有用心的人捡到。
他被带到楼上时,惊讶地发现床上躺着的人十分眼熟,和那时在岛上梦里见过那位“萧百泉”有七分相像,加上身上穿着的明黄色服饰,叶轻心里对这人的身份有了判断。
他抬眼扫视一圈屋内,三男一女,都是各大宗门的长老掌门,那女子正是玲珑阁的阁主,此时见叶轻眼睛看过去,牵了下嘴角,“原来是隋阳派的大弟子,你说你一个好端端的俊朗后生,趟这浑水做什么?”
叶轻甫一进门便被下了禁言咒,此刻自然不能回答。
也没人真的要问他,另一个声音粗犷的男子说道:“都怪隋阳老儿不懂变通,否则哪儿需要这麻烦,正好用他的命相抵。要不是至今缺三块骨头,还用得着这人间皇帝肉身?”
另一个面容严肃的男子是鹊珏宗的长老,面长无须,一身青衣,他怪道:“你说这么多做什么?”
那粗犷男子是长鹤楼的人,他冷笑一声,“反正都要死了,知道又怎么?”
叶轻则在心里想,原来阿穆说的集齐了所有骨头是这个意思,并不是真的集齐了,而是复活萧百泉的东西全了。
情势越是危急,叶轻头脑越发冷静。他想到,灵慎宗并不是勾结魔修的源头,而是禅莲宗牵头,联合几大宗门和魔修勾结,妄图收集萧百泉肉身,打开那个传说中的秘境,拿回里面的秘籍法宝。
只是有些门派始终不同意,便有了后来的杀身之祸。
想通此关节,叶轻看向坐在高位的那个僧人,那人面须花白,脸上皱纹纵横,双目精明,身上穿着住持的袈裟,他抬起枯瘦的手,示意旁边的人下手。
叶轻自然不想坐以待毙,可他修为全被封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头上的掌风落下。
正在这时,从窗外飞进几枚暗器,逼得那人收回手掌抵挡,叶轻看出那是窦则琛的暗器,心里奇怪戒指没扔多久,人怎么来得这样快,身上却毫不含糊,立刻撞到旁边那人,冲开禁言咒,含着鲜血喊道:“别进来!”
窗外的人顿了一下,被玲珑阁主抓到机会,手上的绸缎甩出去缠住那人的脚,用力一拉,那人翻身卸力,下裳翻飞间射出多枚暗器,每一枚都暗含澎勃灵力,众人纷纷召开结界抵挡,只长鹤楼那男子一时不察,手被玉石划开了一道口子。
叶轻见机祭出本命心剑,他看出那鬼王画内藏干坤,正要噼上去,一直未出手的禅莲宗住持伸手一指,叶轻整个人便摔出去,砸到墙上,吐出一口血,正好落在皇帝的尸身上。
叶轻心中暗道罪过,正巧看见长鹤楼那人过来,想要将他杀了献祭,身形却忽地一滞,手上乌黑一片,这么短时间便毒气攻心了。
男子本想用修为将毒逼出去,却不知为何惊恐地倒在地上,脸上生机迅速褪去,白色的生气从他身上抽空,灌入床上的尸身里。
另外两人惊疑不定,都看向一脸镇定的住持。
方丈未曾言语,只看着床上的尸首,忽然间,床上那人抬起了手,一只修长莹白的手攀住床沿,似乎要起身。墙上的鬼王挂画不知是何法宝,看到尸首擅动,竟发出洪钟般的桀笑,那手立刻僵住了,在场的人听到这声音,无不被震得心神俱裂,叶轻更是面无血色,只欲昏过去。
那床上的东西竟还笑得出来,声音在这震耳欲聋的镇压下显得尤为通透,像在人耳边响起,“师父,你要找鬼王来镇我,可要找个真鬼王,这么一张纸镇不住我。”
住持脸色倏忽间灰败下去,他口中念念有词,不知念了什么,挂画里的鬼王目眦欲裂,似要破纸而出,玲珑阁主急道:“这和说好的不一样!他怎么会真的活过来?”
鹊珏宗长老还有些冷静,“方丈,如今可能镇压?”
住持扯断手上的佛串,万年灵檀木的珠子极速打出,欲要封住尸首的几处死穴。
叶轻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硬撑着起来持剑打落一枚珠子,鹊珏宗长老见状,收掌成爪抓向叶轻的喉咙,却有一只有力的手从叶轻身后接过,随手一扭,鹊珏宗长老便惨叫一声,他的手上开出来许多黑金色莲花,和方才那男子一样迅速生机断绝,枯萎成一具人骨。
叶轻眼皮一跳,莫名觉得不好。
果不其然身后的东西问道。
“又是你,说起来,你上次是不是想杀我?”
第三十五章
禅莲宗的住持死死盯着叶轻身后那人,沉声问道:“……妙真。”
那人但笑不语。
挂画不知何时已经碎作几块,上面的鬼王也已面目全非,血泪一般的水渍从墙上流下。
“……前身的罪孽,正该你今日来赎,妙真,不要再一意孤行,把东西都还回来吧。”住持开口道,“打开洞府,那些不是你应得的东西。”
叶轻什么也没感觉到,甚至也没听到身后的人说了什么,住持就忽然佝偻下腰,喘不过气一般从喉咙里发出气音。
玲珑阁主见住持闭上眼睛,不由道:“老和尚你若是不行,现下正该把外面留守的弟子都叫过来帮忙,难不成我们这么多人还制不住他一个?”
说着,手上已经捏了诀传信出去。
窦则琛的身影则不知何时消失了,叶轻这会也顾不上他,刚刚差点殒命,但现在的情形却看着比刚才危急数倍。
萧百泉不慌不忙,似乎压根不在乎别人做什么,他提着衣摆下了榻,动作矜贵又优雅,仿佛这是他自己的寝宫一般自在。
他向前走了两步,在叶轻左前方站定了,摸着袖口,微微转头看向几人。
叶轻才看清他的正脸,那张七分相似的面庞已经变得十分熟悉了,长眉斜飞入鬓,剑目凤眼,脸庞线条流畅。
依旧是刚才那副身躯,此刻芝兰玉树立着,却平白增添了许多压迫感,明明他就站在那里,什么也没做。
萧百泉的胸口沾着一些血迹,是叶轻受伤时吐的血,和他本人一派清贵的模样格格不入,他顿了顿,突然问了一句:“你刚刚救了我,现在还要杀我?”
禅莲宗住持脸色愈发灰败,即使安静坐着,也像背负着一座山一般,背嵴佝偻,满头大汗,和刚开始那副模样大相径庭。
玲珑阁主也全身紧绷,偏偏还做出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笑道:“事已至此,你就当报答救命之恩,把藏宝的洞府位置告诉我们,我们也就不必再把你送回阴曹地府,你看如何?”
萧百泉向右侧头,像是特意听她说话,又像是看着叶轻,那双光华流转的眼睛没有丝毫动摇,他将食指抵在唇边,还未发出声音,玲珑阁主的喉咙处便长出莲花来。
萧百泉轻声道:“刚刚有些吵,你怎么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