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1 / 1)

白青崖一进门就是一顿噼头盖脸的叱骂,到现在才看到白天刚打过照面的白青骧此时鼻青脸肿,一条胳膊还吊在胸前,模样好不凄惨。而他的母亲郭氏楚楚可怜地擦着眼泪,侍立在白启元身后。

见白青崖看过来,立刻矫揉做作地去拉白启元的衣袖:“老爷,快别说了……我相信四少爷肯定不是有意的……今日放榜,四少爷必然是心情不佳,这才受了外头那些人的挑唆。说句托大的话,他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怎么会有残害手足之心呢?”

郭氏不劝还好,这么一劝,立时提醒了白启元:“我说呢,原是自家一事无成,看见兄弟中了榜,不思进取,却起了贼心!我看你别的不成,反倒一肚子的嫉贤妒能!亏你姨娘还为你求情……”

白青骧掩不住的得意目光、郭氏隐藏在温柔小意下的毒辣算计和来自父亲的冤枉像是令人窒息的冰水,紧紧包裹住了白青崖,他的心不断地下沉。

……

直到走出书房,那种仿佛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剥光了衣裳的耻辱感依旧盘桓在白青崖心头。

分明是他无端遭受白青骧的羞辱,到了他们嘴里却成了他嫉恨幼弟,买凶伤人那个因为生活窘迫变卖的珐琅花瓶倒成了罪证。

白青崖恨得牙关打战,熊熊恨火霎时在心中燎原。……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他一声不吭地闷头走回了自己的小院,一进门便开始翻箱倒柜,各色衣物被扔得满地都是,最终从掉了漆的柜子里摸索出一只灰扑扑的小匣子。

他捧着这匣子回到床前,从冷得像铁一样的褥子底下翻出一把小小的钥匙,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匣子的锁。

其貌不扬的小匣子打开后,其中竟放着一柄流光溢彩、珠玉琳琅的金钗。晃动的烛火下,金钗闪出粼粼的光华,美不胜收。

白青崖被这光晃了一下眼,隐忍许久,最终还是掌不住流下两行热泪。

母亲去世后,留下的陪嫁之物本就不多,相当一部分在卫氏的默许下被底下的奴仆偷偷变卖,剩下的一点儿在白青崖实在过不下去的时候被他典当了出去,最后只有这支钗留了下来。

这是母亲家传之物,纵然后来家境败落嫁与他父亲为妾,用不了这么好的东西了,也依旧好好收了起来,当年流离失所的时候,也没想着把钗子卖了,还嘱咐他以后娶了亲,传给自己的妻子。然而现在……

再过两月余便要入冬,京城冬日的寒风直往人骨头缝里吹,是真能冻死人的。白青崖眼下手头的钱买了冬衣连笔墨都买不起了,怎能继续读书?在他原本的打算中,这次再考不上,便不再强求科举之路,另想法子。

梦里的荣华富贵虽然诱人,可也不能为了一个美梦饿死在黑夜中。他的雄心壮志,早在这凄风冷雨中消磨尽了。

但今日的奇耻大辱令他陡然升起一股不甘心。

白青骧这庸庸碌碌、言行粗鄙之人都能考上举人,日后再花些银子捐个知县,就是名正言顺的、见了面要行跪拜大礼的“爷”,他难道只能穷困潦倒碌碌一生,一辈子在这府里受人冷眼,屎盆子扣在他头上,连个喊冤的地方都没有?!想到此节,他简直死不瞑目!

白青崖在这无边无际的不甘中陡然生出了力量,他心想:“凭什么?一般是他白启元的儿子,凭什么我要在这富贵丛中过得连狗都不如?”

什么父子天伦、良心道义,都是狗屁!满口仁义道德之辈心里没准比谁都龌龊,什么东西都没有握在手里的尊荣权柄要紧他以前就是顾虑太多,才错过了送到眼前的荣华富贵。

勇毅侯府很了不起么?

白青崖握紧了匣子,想到前两日勇毅侯府的小侯爷在他耳边似真似假的暧昧暗示,在心中下了决断。

第002章-第二章、招驸马-长002腿002老002阿姨002整理

*

第二天,白青崖没有去学堂。

他揣着裹得严严实实的钗子来了红袖招。

鸨母常年在这京城最红的馆子里迎来送往,看白青崖衣着寒酸但面若好女,在站在红灯笼下竟比她馆子里的姑娘还俊俏些,心下便多了几分轻蔑,却还是笑着迎上来招待道:“公子,您是喝酒,还是听曲儿呢?”

白青崖下意识地摸了一下怀里的匣子,摸到硬鼓鼓的还在,才答道:“我约了人,去卫小侯爷的包间。”

鸨母一听得“卫”字,笑容立时热烈了八分,忙引着白青崖往里边进:“呦,原是找卫小侯爷的,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

无怪乎鸨母如此热情,这位卫小侯爷,乃是现下京城最炙手可热的人物。

羌人骚扰边关多年,边军一直无力反击,直到勇毅侯重整军队,一举杀入了羌人王城,斩下了羌王的头颅。消息传回京师,举国欢腾,勇毅侯班师回朝那日,圣上亲自出城迎接。那位卫小侯爷骑在高头大马上,英姿勃发,铠甲上映出的光不知晃花了京城多少少女的眼。

白青崖这样不受宠的庶子论理说不会结识这样的新贵,但托他们家大夫人的福,这位卫纵麟卫小侯爷论起来该叫大夫人一声姑母。白青崖正是在卫纵麟随父从边关回朝后陪同自己的长姐来拜访姑母的时候结识了他。

卫纵麟自称与白青崖一见如故,自此后频频与他相约。一开始白青崖欣喜若狂,以为自己终于遇到了伯乐,见面便与搜肠刮肚地卖弄学识,得了这一位的赏识,平步青云不是就在眼前吗?

得知他与卫小侯爷交好,白府里拜高踩低的人都收敛了些。

然而见过几面以后,他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卫纵麟明显对文墨一窍不通,也毫无兴趣,每次都只管把他往烟花柳巷里带,怀里搂着女人,却盯着他的脸看。不像找什么幕僚,反倒像……

白青崖虽然对什么圣人之言嗤之以鼻,惯会钻营,但也自诩有几分男子气概,不想要为了前程去侍候一个男人,便渐渐不再与卫纵麟来往。两日前,还拒绝了卫纵麟一封名为润笔,实为接济的银子。

现下想起来不免叹惋自己的愚蠢若是当时收下了这笔银子,不至于变卖嫁妆,兴许便没了昨夜的风波。

不过也说不定,白青崖冷笑地想着,郭氏铁了心要反咬他一口,即便没有证据,也不过是多费些唇舌罢了。

所以说啊,伺候男人算什么屈辱呢,让他继续过现在这狗都不如的日子,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

混着金线的红绡在暗香中浮动,白青崖穿过这纸醉金迷的温柔乡,正待往楼上的包间走去,突然听到大堂那头传来一声男人的惊呼:“什么?宁平公主要招驸马?”

白青崖放缓脚步,本能地驻足细听。

一个身着褐色短打的汉子咕咚咕咚喝了半碗酒,黑色的脸膛透出了醉酒的酡红,他不无艳羡道:“可不是么?国公府真是阔啊……就为一个小妮子的宴会,那么大的南海珍珠,一斛一斛往府里送……那么好的成色,我见都没见过,他们竟用来挂帘子!”

旁边的络腮胡子接道:“你懂什么!宁平公主向来便最得圣心,几颗珍珠有什么稀奇?更何况,那又不是普通的宴会,公主正是要在那场宴会上相看驸马呢!”漆衣$伶@五吧吧>五旧"伶

白青崖听到自己想听的,耳朵立时竖起来了。

黑红脸色的汉子道:“果真吗?”

最开始的汉子道:“这还能有假?我是亲耳听他们府里的小丫鬟说的。你看着吧,过几日便有风声传出来了。”

络腮胡子大笑道:“你们关心这些做什么,驸马不驸马,也轮不到你们啊!”

黑红脸色道:“先帝爷的长乐公主还嫁给了商户呢,我不比他们强些?”

随即便是一阵混着污言秽语的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