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有课要准备,先挂了。”时鹤生看着操场往教学楼涌入的人流,眉头皱了皱,在上课铃声响起之前挂断了电话。
就在他转过身往办公室走的时候,一道面孔冲进了他的视线。是真的冲在了他面前,男生跑得飞快,差一点撞在了他身上,年轻男孩子反应及时,下意识的手臂一拦,脚步堪堪刹在了他面前。
灰色的卫衣衣袖拦在他肩膀处,时鹤生皱眉看到他的衣服,是刚刚楼下那个跑得飞快的男生。三楼的距离,他就这么转了个身的功夫,男生就和他撞上了。少年人的活力十足,有用不完的精力,连上课都能使出全身解数。
“对不起,老师。”男生惊慌又愧疚地道歉。
闻声时鹤生猛地抬起眼,就看到内勾的眼角和飞扬向上的眼尾,是一双标准的桃花眼。是高二二班新转来的李壹诚。男生离教室几步的距离,上课铃刚刚响过,下一节是可怕的英语课,他看着眼前俊俏瘦弱的老师,却总觉得对方不怒自威。
惹不起躲得起。
他转来不久,对这个老师并不熟悉,他明明高出这个老师十几公分,却忍不住谨小慎微地低声复叫了他一声:“老师?”
时鹤生回过神,看清了男生的面容不是记忆里的人,他微微点头:“没事儿,快上课去吧。”
“哎好好好,老师再见!”李壹诚一溜烟就跑了。
时鹤生捏了捏手里的书,握紧了手机,就进了办公室。
刚刚落座,时鹤生就收到了母亲发来的短信息,一串数字,和一个名字。
时鹤生波澜不惊的面色出现了一丝难以掩饰的惊讶和意外,那个名字在他的点名册和通讯录里出现过,也从他的嘴里讲出过无数次。
“傅禹,你怎么回事?”
“傅禹,你怎么又不交作业?”
“傅禹,你能不能守点规矩,我是你老师!”
“傅禹,不能、不行、不可以。”
时鹤生顺手就删了这条信息。
傅禹……这个傅禹,不会是他的傅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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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电话
周五的时候时鹤生下班前再次接到了母亲的电话。
她也知道时鹤生的性子,就说已经把他的号码给对方了。
时鹤生当即就怒了:“你怎么又随便把我的号码给别人了?上次那件事你还没有长记性是吗?怎么样你才能明白,电话号码是我的隐私,我的事情。无论对方是什么样的人,你又没有见过,怎么能随便就把我的联系方式给出去了?我的工作不能随便受到别人的骚扰,你不明白吗?”
那边的母亲也有些怒意了:“你已经三十岁了,我能害你吗?你那个表叔人家都上门来了,说要你的联系方式,让你们先见见。我也拗不过,就给他了。再说了,人家最多给你打个电话,这能怎么着?能要了你的命?”
“……”时鹤生迅速冷静了一下,他看了一眼空无一人的办公室,深吸一口气,“您没见过,就更不能给。我问你,上次你把我的电话给陌生人,他是不是盗了我的号码,是不是给你发了诈骗短信?那几千块钱最后是不是我给你垫上的,不是你出的钱,你就忘了?”
“我、不是……鹤生,这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哪儿不一样?什么鬼表叔?你在江安什么时候有过亲戚?对方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轻而易举就想把我卖了?”时鹤生本以为这么个事不计较就过去了,越想越不对劲,一字一句地把时母那点儿小念头拆了个干净。
“……”电话那端的女人顿了顿,“不是……我没想把你卖了。”
“你想卖我,不是第一次了。”时鹤生说着,再次深吸了一口气:“别让我恨你了。”
电话挂断,时鹤生扔掉手机跌坐在椅子上,急促地呼吸了好几次,胸口闷着低咳了几声,缓了好大一会儿才缓起来。
前年病情平稳的那段日子时鹤生就约了手术,本以为病会好起来。但这遗传性哮喘多少是娘胎里带出来的病,他从出生就这样,就算是根源治好了,但多少得再将养着,更何况他对花粉过敏,反反复复的。平日里一旦气急或者情绪波动太大,就还是会胸闷咳嗽、呼吸急促。
时鹤生猛地锤了两下胸口,等他缓解下来喝口水,就看到刚刚扔在桌子上的手机,正不停地震动。
一串陌生号码。
时鹤生记忆还不错,凭借尾号的482,还是认出了,这是他昨天收到的那串电话号码。
傅禹吗?
时鹤生心里厌恶,但还是忍不住伸出手,正拿起手机,就听见办公室的门“咣当”一声开了,他浑身一颤转过身,就看到二班的李壹诚抱着一大摞练习册站在门口。
办公室的门逆着光,正对着操场,夕阳从后面一大片的落下来,下午五点半的夕阳灿烂又温柔,李同学惊讶地呼了一声:“时老师,您在呢?我以为办公室没人呢。”
“……”时鹤生转头看了一眼已经停止震动的手机,他镇静地问了一句:“怎么是你?二班课代表呢?”
“他赶着回家,我帮他送过来,给李老师。”
“嗯。”时鹤生转身把手机从桌子上抓回来,指了指斜对面的办公桌,“那个位置。”
“好的,谢谢老师。”李壹诚点点头,顺着漂亮老师泛白的手臂和手指看向那个位置,大步过去把手里的练习册放过去。
他放下就往外走,就看到时鹤生紧紧握着手机,滑坐在椅子上,有些呆滞地看着窗口。
“老师,你不下班吗?”李同学在离开前突然问了一句。
“啊,我这就走了。你有事吗?”时鹤生没转头,挺直了背,回了他一句。
“没有,就是问一下。老师再见!”李同学关上门,转身回去了,又在门口遇到其他同学,年轻男孩子们朝气磅礴,在冬季依旧穿着薄薄的卫衣,一起推搡着抱球下了楼。
他的眼前留下的最后一幕,是那位年轻老师修长的脖颈和尚还泛着薄红的眼尾和红的亮眼的薄唇。
是因为什么呢?
年轻又好奇的学生摸出藏起来的手机,在同伴的唏嘘声里给那边的人发了一条消息。
时鹤生垂下了头,有些气馁,又有些生气。
他重新镇静下来,收拾好东西,锁门下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