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张其稚就穿着湿淋淋的衣服赶回学校去。他要赶在门禁前回校。

前个钟头学长打电话给他,他没接到。他在车上回了电话。学长有点不满地问:“你最近到底在忙什么?”

晚上有点降温,张其稚感觉身上很冷。他抽颤了下,说:“没什么。”学长也不讲话了,两头沉默了会,学长说:“等你回来,我们谈谈。”

那天晚上,张其稚感觉身上忽冷忽热,半夜醒过来,觉得身体非常烫。他跳下床找体温计,弄醒了隔壁床的室友。没找到体温计,他就随便吃了颗药,又躺回了床上。第二天,张其稚感觉眼皮沉沉,几乎起不了床。室友问了他两声,出门上课了。张其稚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又睡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学长坐在床下的椅子上,玩他的电脑。他叫张其稚起来吃药,稍微喝点粥。他问说:“忽然怎么发烧发这么严重?再不退烧,还是去医院比较好。”

张其稚哦了声,吃了药又躺下。他在睡梦中听到学长问他:“陈以童是谁?”

张其稚头脑昏沉地说:“没谁。”

学长问:“张其稚你是劈腿了是吧。外面有其他相好?”

张其稚哑然失笑,陈以童算哪门子相好。学长拿着他的手机,陈以童发了语音过来。张其稚模糊听到陈以童喃喃地叫:“张其稚...”张其稚坐起来,抢过了手机。

张其稚一般一周会去画室两趟。没课的时间,他把活动推掉了很多,尽量能抽出完整的半天赶去长岛画室。他知道陈以童其实会记着。

张其稚从小没怎么生过病,一生病就非常严重。高烧了两天,又开始感冒流鼻涕,每天晕晕乎乎。他吃了感冒药,上课到一半几乎睡着。他发给钟意说:这周应该去不了画室了,陈以童怎么样?

钟意拍了个陈以童的背影过来。陈以童蹲在地上,调着颜料。他已经可以用右手抓画笔了。钟意说:还不错,今天在固执地要调出一种独一无二的蓝。

张其稚有一瞬间感觉钟意是个带孩子的爸爸,而且看着自己的孩子非常可乐。

那天下午,学长来找张其稚,跟他分了手。那之前,他们已经有两天没联系过了。张其稚坐在学校咖啡馆里,搅着手边的热可可,头脑还十分昏沉。他忽然很想找个地方静静。

十分钟后,他把车开出了学校,漫无目的地往前开。一开始他不知道自己要开去哪里,只是沿着主道一路开过去,一直开到看到“长岛”的标牌。他把车开到了长岛画室。

张其稚上楼的时候,钟意已经不在了。画室里亮着大灯,陈以童正在安静地画画。张其稚倚在门口看着他。陈以童转头的时候吓了一跳,瞪着眼睛问:“张其稚?”

张其稚说:“对啊,几天没见不认得啊。”

他顾自己躺到了沙发床上休息。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这种状态开一个多钟头车居然没出事故,真是奇迹。张其稚感到眼皮沉沉地压下来,画室里温度适宜,空气安静,他像是回了家,只想好好睡一觉。

张其稚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陈以童蹲在边上看着他。张其稚侧过身子,问他:“看清楚了吗,这回是画鹿还是画人?”

陈以童亲了亲张其稚的嘴角,张其稚本来就感觉自己身体不舒服,还在发烫,陈以童又挨过来亲他的脸颊。像小朋友对别人示好和安慰的亲亲。张其稚感觉浑身软酥酥的,他撑起了一点身子,捞过陈以童的头,亲了上去。

他们斜靠在落地窗边,贪恋地接吻。张其稚搂着陈以童的脖颈,把他带到沙发床上,两个人抱在一起。张其稚说:“陈以童你好重啊。”他还有点虚弱,脸贴着陈以童,像抱着一只玩具小熊。画室里安安静静,越过陈以童,他看到画架上已经画了半张他的侧脸。

第14章钟意(五)颜

张其稚前几天出去参加比赛,奖品里有一盒比利时巧克力。他周末去画室的时候,把巧克力带去,丢到了小餐台上。最近陈以童会隔三差五给他发简讯,小孩子梦话一样叫一声张其稚的名字。他感觉,那是代表陈以童想他了。

张其稚把陈以童乱丢的画册捡起来塞回书架上。陈以童又开始看到他又想捏捏抱抱。他抱着陈以童,能闻到他身上的衣物芳香剂的味道。叶细细的品味,橙花香型。陈以童穿的日版卫衣外套,拖地牛仔裤,比他还像个男大学生。

张其稚扯开陈以童的手,说:“抱到什么时候啊。过来。”

他拉着陈以童,打开巧克力盒子,说:“选一颗。”

陈以童选了一颗贝壳形状的白巧克力,张其稚挑了一颗海星状的黑巧。他们靠在餐台边,嚼着巧克力。张其稚絮絮和陈以童说起学校里发生的事。他说:“我们有堂专业课老师,鼻炎很严重,说不了几句话就打喷嚏,讲课的时候鼻音超重。听起来很像哪个卡通人物的声音。”张其稚模仿老师说话,陈以童就咯咯笑起来了。张其稚说:“你听懂吗,就笑,傻子。”

陈以童笑得更开心了。张其稚捏了下陈以童的脸,又骂他:“傻子。”

陈以童回骂他:“傻子。”

张其稚佯装要揍他,陈以童还在自顾自笑。

钟意过来看了眼陈以童画的进度。他拿了点吃的给陈以童。叶细细也赶过来要带陈以童去医院。陈以童一开始不肯去,钟意会意,笑说:“没事,不会走的。”

陈以童下了楼。钟意敲了敲洗手间门说:“叶细细走了。”

张其稚走出来,揉了揉鼻子。钟意站在陈以童的画架边,说:“我有预感,这幅画甚至比《余温》还要好。”

张其稚走过去,看到画上的他的侧脸,但只有上半张脸,并不是一般素描画那样堆满细节的脸。他看不出来陈以童下一步的意图是什么。

钟意说:“你看过网上对《余温》的解读吗?为什么专家会觉得那是在表现‘干净的情欲’。他其实画的是一只初生的小鹿。但怎样才能生育,要交媾,要孕育,然后爱有了具体的形态。在他眼里,是一只脆弱的鹿。这只鹿怎样才能出生,其实并不是因为他在爱着,而是他被爱着。对不对,张其稚,你挺喜欢陈以童的。”

张其稚呆愣住,喜欢陈以童吗。他觉得很难给自己和陈以童下什么定义了,他们不能算纯粹的亲人了,也远非恋人。但他不介意花费那么多时间,过来陈以童的画室,有时只是漫长无聊地陪着陈以童坐一下午。

陈以童回画室,手里抓了一把花。张其稚叼着烟,但没点,问他说:“哪来的花。”

陈以童说:“护士姐姐。”

张其稚起哄道:“哝,这么招护士姐姐喜欢,还送你花。”

陈以童的脸微微有点红起来。张其稚抱着腿坐在沙发床上,朝陈以童勾了勾手指。陈以童走过去,靠着他坐下。张其稚说:“把花送给我,我教你一点好玩的东西。”

陈以童真的把花塞给了他。张其稚把花扔到了地上,跨坐到陈以童腿上,舔了舔陈以童的耳垂。陈以童整个人腾得一下像煮熟的小海虾,变得红扑扑的。张其稚搂着他问:“你喜欢巧克力还是花?”

陈以童不明白,大脑还是晕乎乎的。张其稚的手伸进陈以童的衬衫里,从他的脊背慢慢滑下去。陈以童瞪着眼睛,不知道做什么反应好。张其稚推着他倒下去,解开了陈以童的衬衫。他舔着陈以童的胸口,陈以童拱了拱身子,下边起了反应。张其稚突然起身,站起来,顾自己去厕所了。陈以童愣在沙发床上,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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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其稚回家了一趟,拿换季的衣服,顺便就在家住了一晚。晚点,张其稚出来倒水的时候,叶细细正好接陈以童回家。陈以童看见他又走不动道了,眼睛跟着张其稚在客厅里转圈。

叶细细回房间换衣服,和张文昊辩论了几句,又催着陈以童赶紧洗澡睡觉。张其稚进厨房间热了片吐司当宵夜。陈以童跟了过来。

张其稚拿脚抵着他,低声说:“离远点,等会老妈过来了。”

陈以童不满地嘟了下嘴,迅速亲了口张其稚的脸颊,跑回了房间。

张其稚愣了下,觉得这种氛围真是古怪,感觉像两个人在偷情一样,过分刺激了。

睡前,张其稚偷偷抱着枕头,推开了陈以童的房门。陈以童一直是个夜猫子,睡得很少且不规律。他睡不着就会整夜躺在床上看动物纪录片。张其稚进屋的时候,他就在安静地看那些重看了有八百次的系列纪录片。张其稚倚着他躺下,半侧身子压着陈以童,问:“不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