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水君面色一阵阵发白,再也支撑不起为人父的威严。

“甘华,你做的事,目下尚能遮掩,迷途知返,犹未为晚。若等天衢圣君返回天庭,你必受重罚!”

“上极乐天境也好,下阿鼻地狱也罢,我一身承担,天道说如何,便如何吧。但非逼我守你们的道,继续做东海的脸面,你的荣光,不行。”

“父君,我会回东海的,但不是现在。北辰去黔南了,答应要带一坛烈酒给我,我想喝一杯再走。也许此次分别,便是天人相隔,再不能见了。”

至迷之人,劝无可劝,东海水君长叹了一声,拂袖划出一片粼光,扬尘杳去。

甘华拎起一壶今生酒,浣入愁肠,祭她的前尘。酒液混着龙族的泪水洒落,一时竟分不清是甜美还是苦涩。

不知过了多久,她再度陷入毫无意义的昏睡,酒坛倒在脸畔,浸湿了如羽的眼睫。

再后来,一双坚实而小心翼翼的手将她轻轻托起,安放在床榻之上。那手为她擦干鬓发,脱去外袍,又带着谨慎和虔诚为她盖上衾被。

尔后,那从不说话的少年退后了两步,静默注视了她许久,忽然沙哑地开口了。

他说:

“甘华,你错了。情,不是小心收藏。”

“情是成全。”

作者有话说:

想说说甘华这个角色的设计,我自己是非常喜欢的。不是说赞同她或者原谅她犯下的某些错误,而是对她身上的真实和复杂很着迷。作为作者亲妈,对甘华是倾注了很多情感的,她不是个简单的反派工具人,如果说本书有四个主角的话,那就是春花、天衢、北辰和甘华,各人有各人的劫难。也许大家会对这个角色有争议,如果有不满,那也是我写作功力未到的原因。

第八卷 京城雪之第七个故事

第109章 君子有酒

断妄司连熬了几个大夜,终于将螃蟹老五谢庞的骗局大案各项细节审定,一干老五由断妄司定罪论处,涉及从犯的凡人则交刑部议罪,具体的资产折价、赔偿事宜则移交了户部一一清算。

谈东樵好不容易腾出空来造访长孙府,却吃了个闭门羹。

“我家东家出门赴宴去了。”

“去了哪家赴宴?”

门人笑嘻嘻道:“记得是位显贵公卿夫人,还请了城中许多未婚的青年才俊,有经商的,也有做官的。早上出门的时候,石渠少爷还说,东家出门这一趟,能把终身大事办了最好。”

“……”谈东樵心里极轻微地咯噔了一下。

他转身欲离去,蓦地又顿住:

“那位显贵公卿……该不会是霖国公夫人吧?”

“欸对对对,就是她!”

“……”

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了心头。天官大人跃上骏马,向霖国公府飞驰而去。

下了马,疾行入府,管家回禀,夫人确实是在后园花厅中宴饮,却不迎他入园,而是请他在前厅等候夫人出来相见。谈东樵隐隐觉得有异,却一时又捉摸不住。

不久,霖国公夫人袁氏亲自出来迎他,神情却是匆匆敷衍,一开口便道:

“东樵,今日姨母有重要的客人,咱们姨甥之间,若没什么急事,便过几日再聊不迟。”

说完便要撇下他往回走。

谈东樵连忙拦住,也顾不得旁敲侧击了,索性单刀直入:

“姨母所说重要的客人,是长孙春花么?”

袁氏讶异:“你如何得知?”

“春花这丫头,聪明又贴心,在擎天阁上还救了姨母一命。姨母想着,得找机会报这大恩呀!正好她还未及婚配,身边又没什么合适的男子,姨母便邀了几位京城商界的青年才俊,还有几个官宦人家的公子哥儿,专挑了人品端正、相貌出挑、又知情识趣的,看春花丫头喜欢那个,就为她撮合哪个。嗨,姨母也没什么别的本事,就做媒这一条,最擅长不过啦。”

“……”

谈东樵深吸口气:

“姨母设宴,为何不请外甥?”

袁氏斜着眼盯着他:“上回姨母都在你面前起过誓了,今后再也不管你的婚事。这些相亲的宴席,哪里再敢叫你呢?”

“……”这理由充分而具体,谈东樵一时竟是哑口无言。

这死孩子,也有被怼得说不出话的时候,真正是天道轮回,报应不爽。袁氏在心里给自己狠狠地鼓了回掌,一下子将积压二十八年的恶气都出出来了。

“莫非,东樵也要替春花丫头掌掌眼?那几个孩子都是你看着长大的,心里怕你怕得紧,若是你在,他们哪还能自如谈笑?”

这倒是给谈东樵硬塞了一个好理由。

他冷冷哼了一声:“京中还有什么未婚的青年才俊?斗鸡走狗的纨绔倒是有几个。”

袁氏抿了抿唇,摇头叹道:

“也罢,你随我同去看看吧。你且和气些,别吓着孩子们。”

袁氏精心挑选的才俊,有户部徐大人家的幼子,礼部赵大人的幼子,上阳楼李老板的次子,都是是京中颇有些名气的贵胄公子,个个容貌俊秀,风度翩翩。其中名位最高,众人都敬几分的,是安德侯家的小侯爷范景年。为了不使赴宴的其他女客拘谨,袁氏还贴心地请了安德侯家的小姐范芸、徐大人家的长女徐英同来。

春花来赴这场宴,倒并不知是场相亲宴。她与寻静宜、李俏儿同来,一入席,寻静宜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尤其是小侯爷范景年,眼珠子几乎要失落在寻静宜身上。

幸而有霖国公夫人坐镇,这些贵胄公子也都算有些家教,纷纷收敛了心思,展露起彬彬有礼的和善风度。一场清雅小集,在座又都是青年男女,吟诗谈赋,饮酒赏雪,再行些小令,宾主都颇为尽欢。

众人行了几把酒令,即席簪花赋诗,都由寻静宜拔得头筹。范小侯爷往日是这些公子哥里最出挑的,此刻起了些不服和卖弄之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