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儿见惯了国手绘制的丹青,倒是不觉得多惊异,揣测道,“你们……该不是觉得这个人长得好看才把他供起来的吧?”
掌柜的好歹也是见过世面的,缓过神后细细打量陆祁镇,惊疑道:“这是我们祖祖辈辈一直信奉的神祇,叫食仙……客官您……怕不时和我们有点渊源?”
陆祁镇一愣,渊源?
商追打断道:“我饿了,你们上不上菜?”
陆祁镇意味深长地看了商追一眼,对掌柜道:“掌柜的,这世上的人何止千万,长得像的也不是没有,不过是巧合罢了,你仔细看那嘴巴和我这也不太一样。”
掌柜的敛容点点头,“是是,客官想吃点什么?”
陆祁镇点了几个菜,几人围坐而下,张鹤鸣道:“祁镇,别人把你供起来你心里不膈应?”
苏云儿抻脖子瞧那画像,又看看陆祁镇,“确实挺像。”只是画像不如本人俊!
陆祁镇面无表情地抽了筷子递给众人,“巧合而已,反正供的又不是我,没什么膈不膈应。”
帷帽下的商追暗吁口气,还好陆祁镇什么都记不得了,他依稀记得这一片是有几个聚落是迁过来的眷属,只是没想到这么巧真就遇到了,那接下来几个区域怕都有,得尽量少停驻。
苏云儿吃东西挑剔,吃了点不合口就搁筷了,闲着没事观察陆祁镇,见他吃什么都很香,便在帷帽下一直偷偷看他,多看会儿突然觉得有胃口了,跟着吃一夹他正在吃的竹笋炒肉。
唔,自己吃还不如看他吃好吃。
众人吃完饭,要了两间房,商追本想上楼歇息,但陆祁镇和张鹤鸣要去镇上采买,未免多生是非,他建议陆祁镇戴上帷帽,便把自己戴的帷帽取下递给陆祁镇,陆祁镇没有拒绝。
他本想盯着陆祁镇,但他骑了一天的马,肺难受得紧,咳嗽声不断,且他今天表现得太明显,可能会让陆祁镇生疑,便忍住没有跟随,自己上了楼休息。
苏云儿想跟陆祁镇出去逛逛,便拉着尤锦颜一起跟去了。
苏云儿和陆祁镇都带帷帽,为免惹人注意,他们便一起走在前头,尤锦颜和张鹤鸣也自然而然跟在后面作小厮丫鬟状。
就像谁家的少爷小姐出行一样。
陆祁镇买干粮的时候,苏云儿闻着隔壁发酵的酒曲味儿香,好奇地探身,往酒坊里望了眼,酿酒的大妈笑着对她招手,“姑娘买酒吗?”
苏云儿闻着这酒味儿香甜,道:“今年的新酒?桃花酿?”
大妈惊讶挑眉,赞道:“姑娘厉害!”
等陆祁镇和张鹤鸣抱着干粮出来,苏云儿和尤锦颜已经进隔壁酒家品酒了。
张鹤鸣吸吸鼻子,“我就闻不惯酒味,你闻着香吗?”
陆祁镇往酒坊里走,“不香。”
尤锦颜在戍边和将士喝烈酒,回京和苏云儿在贵女圈喝雅酒,这么些年下来倒是嗜酒成性,陪着苏云儿试抿了几口,苏云儿出手阔绰惯了,好歹也算喝了人家的酒,不花点银子她是落不下这个面子的,遂大手一挥买了几坛子。
“我就问你怎么带走?”陆祁镇放下干粮无奈道。
苏云儿道:“请大伙儿喝啊,你来试试。”说着素手递给他一杯。
陆祁镇不喜饮酒,接过但不喝,“走吧,买完了。”见几坛子酒已经打包摞在一起,忍不住替苏云儿肉疼,不知这大小姐又被宰了多少。
尤锦颜见张鹤鸣憨憨地站在那里,招呼他坐下品酒,张鹤鸣也不客气,坐下了,但就捡桌上的花生吃,单纯道:“我和祁镇都不爱喝酒。”
尤锦颜道:“这酒度数低,不辣,还带点甜。”
张鹤鸣接过,一口喝了,咂摸了下:“有点像果酒。”
那大妈见陆祁镇二人进来了,招呼道:“小郎君,我们这儿还有其他酒!”说着选了架子上一罐酒,豪爽地拍开封泥倒了一碗,“小郎君试试这个。”
苏云儿也劝,陆祁镇推辞不过,抿了一小口意思一下。
但这一小口,也足以要命。
隔着帷帽的纱,陆祁镇感觉眼前的景物忽远忽近,扭曲成蛇,他心头警铃大响暗道不妙,下一刻便失去意识歪倒在地。
“我若是被言叙哥扒皮,你可得替我求情!”马车上,尤锦颜无可奈何地瞪着苏云儿。
苏云儿看着被药晕的陆祁镇,笑道:“哪有机会求情,我直接被我娘掐死了都。”
“你真是……”
苏云儿拍拍尤锦颜的肩膀安慰道:“好闺蜜,生不同寝死可同穴。”
尤锦颜无语地扶额,“那……他呢?”她指着被误伤的张鹤鸣为难道。
“待会找个客房随便找地方把他放一放。说来奇怪,哥哥的人不知是被谁拦下了,连后面的护卫竟都没跟来。”苏云儿疑惑道。
“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苏云儿挑挑眉,无所谓道:“只是哥哥的一群暗卫而已,又不是哥哥出事了,若是哥哥暗卫都解决不了的,我去也解决不了……而且……”她凝眸细思,“我总觉得侯府被扯近皇家的局了,这个时候我离京城这个漩涡的中心越远,父兄行动起来顾忌应是越少。”
尤锦颜看着苏云儿一脸正经的样子噗嗤一声笑出来,毫不留情地拆穿她:“你可拉倒吧,还不是贪人货郎好颜色!”
苏云儿矜贵地扶了手云鬓上一枝斜插的簪,“乱说,我怎么可能贪他好颜色?”她轻慢又妩媚地笑了下,“我是贪他身子。”
“你这妮子!一点不害臊!”
马儿忽然停蹄,车身一顿,苏云儿身子往前一倾,她没有用身体去抵抗这股力道,顺势趴到昏迷的陆祁镇怀里,瞧着他凌厉富有攻击性的俊美容颜,侃道:“今儿得到你,本小姐也不算白白出来走一遭。”
下了车,苏云儿随手给了马夫几个碎银,“他们喝醉了,你帮我把他们搬上去。”
“好嘞!”车夫爽快地拿了银子办事。
苏云儿要了最好的房,在三楼,她率先迈步指挥车夫把陆祁镇搬上去,尤锦颜跟着把张鹤鸣送到另一间房。
途径商追睡的二楼,尤锦颜听见屋内传来频繁咳嗽的声音,他那一副病体,这一路应该很不好受,但路上从没听他抱怨或诉苦半句,跟着陆祁镇他们随行随停,像个普通少年一样骑马、搬东西、背食物和水,有时候看得出陆祁镇想照顾他一下,但他总是不着痕迹地拒绝,似乎对他额外的关照是一种侮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