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 / 1)

苏云儿面色一沉,双手交叠在胸前端着,身侧气压陡然降低,桉珊桉珊一看自家小姐这架势就知道她不高兴了。

一张光耀夺目的脸微扬,苏云儿面上清清冷冷的,她声音不高不低,不硬也不柔,听起来稀松平常,却使人不敢轻易造次,“谁打的你?”

少年听这声音不对,但不敢抬头,只觉周围众人噤声,一瞬间静可闻针。

他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不见惊慌也不见胆怯,“小人也不知,只是回家路上被人套了麻袋打了一顿。”

“抬头,让本小姐看看……”她想了想,又慢吞吞加了句:“你的伤势。”说罢往前走了两步。

陆祁镇视野里出现一双做工考究用料金贵的绣鞋,他买卖这两年见过不少货品,辨认刺绣自是不在话下,这双鞋的绣工,需要相当高超的技艺,上面缀的东珠,怕是供普通人吃喝十年还有剩。

他忽然感到一阵不可言说的悲凉,有人把东珠缀在鞋上与尘土为伍,有人汲汲营营走街串巷却赚不得几副汤药钱。

“抬起头来。”

她的声音仿佛来自雪山之巅,陆祁镇感觉一阵令人心悸的熟悉,其间夹杂着不可言说的恐惧,慢慢催生成一种强烈的想逃离她的心情,一时间百感交集,茫然不知身在何处。

桉珊上前一步,轻斥:“发什么呆!”

他握拳指尖直掐手心唤回神思,陡然明白过来自己在哪儿,在做什么,立刻听命麻木抬头。

苏云儿垂眸,视线如藤蔓攀上他。

他俊秀的脸上毫无表情,眼里黑漆漆的没有光亮,与昨日抓谷喂鸟的少年郎判若两人。

他不曾给她半眼,也不知是不敢还是不愿。

但他讨厌被这样对待。苏云儿意识到这一点,她惹他讨厌了?

她不动声色地补救:“确实有伤,”转头对李欣微道:“妹妹你看他脸上,他说得应该没错。”

李欣微点点头表示认可。

苏云儿道:“退下吧,这不怪你,该怪那打人之人。”其实她原是想帮他撑腰,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打她青眼的人,但她本能地察觉到他的不喜,她实在不知这种不喜来源于什么,只有草草收尾,不了了之。

可她知道他在这里后,就再无法忽略他的存在了!

“这绒花做得精美,是哪里进的货?”她状似问李欣安,其实是想引他回话,没成想李欣安是买惯了他的货品的,回道:“这些啊,都是他自己做的,他的手可巧,不但会绒花、藤编、刻印章,还会画工笔画,有时候还卖他自己描的花样子!”

苏云儿不着痕迹地偷瞄他一眼,笑道:“是个心灵手巧的人。”还长得那样好看。

她压低声与李欣安耳语:“都说江南女子婉约秀美,想不到江南的男子也怪好看的。”

这番做派让李欣安感觉彼此间关系更亲密了些,李欣安也凑近苏云儿压低声,笑道:“你说他吗?这不算什么,还有更好看的呢!”

苏云儿瞪大双眸,“还有谁?”

李欣安用丝巾压住嘴,“佳期公子,姑苏城首富家的公子,我倒是没见过,不过据说貌如潘安,举世无双。”

苏云儿轻笑,瞧见一只并蒂缠枝莲,她轻轻捻起,这花样是最近京城才开始流行的,说起来这花样流行起来还与她有关,这是万宝阁的欧阳老师傅亲手为她设计的,算是她戴出来的风尚……

也就是上个月的事,这么快就流行到江南来了?

她摇着手里的并蒂缠枝莲,转眸看向陆祁镇,“卖货郎,这样式你是从哪儿看来的?”

陆祁镇闻言更压低了头,垂手道,“回小姐的话,是小人梦里梦见的。”

苏云儿讶异,勾唇道:“你且说说,如何梦的?”

陆祁镇其实对此也很疑惑,闻言只道:“梦见有女郎们戴这般绒花,就照着做了。”其实梦里没有女郎们,只有一个面容模糊身姿窈窕的女郎,只是他断不能这样细说,免得被当做登徒子坏了生意。

苏云儿笑,“你倒是个会梦的,”她轻轻转着眸子,想了想,“你的手这样巧,正好我有一个很喜欢的花样子,工匠一直做得不如我的意,如果你做出来,我便重重赏你。”

陆祁镇怔了怔,心里盘算这个重重赏到底有多重。

李欣安见苏云儿来了兴致,自然想令她欢心,见陆祁镇怔愣,忙道:“我们常买你的东西,你的手艺自是没得说,可莫要让云儿小姐失望才是。”

陆祁镇身子躬得更低,“小人定竭尽所能。”

第008章 | 0008 第八章 调戏

苏云儿故作兴致高涨,“那就赶紧的,随我去取那花样子!”面上满是对那花样子的执着,“太好了,那花样做成了,就是在京城,那也是独一份儿的!”说着率先迈步走出水榭,忽然身形一顿,转身歉意道:“瞧我,说着喜欢的东西就忘了正事了!”

她又走回来对李欣安道:“安姐儿,我去给这货郎取那花样子,顺便告诉他我想要什么样的!”脸上尽是迫不及待,满是小女儿对漂亮首饰的欢喜期待。

李欣安见她那模样自己都被感染得期待起来,自是不会去细想这种小事为什么不让丫鬟去取来直接给这货郎,只道:“那做好了云儿姐姐可得给妹妹们瞧瞧!”

苏云儿自然称是,领着桉珊桉楠出了水榭。

她的衣纱随她快步走动轻轻飘起来,双手交扣在胸前,步态雍容高贵,身后左右跟着的两个大丫鬟面色从容目不斜视,主仆三人通气气派,路过的李家奴仆们远远瞧见皆频频侧目。

这三人身后,稍远的地方缀着个高瘦的卖货郎,卖货郎从头到尾低着头,几乎是靠听前面的脚步声在跟着。

他跟着走过长廊,穿过月亮门,进到一个庭院,随后脚步声戛然而止,他没有抬头,垂手在原地听吩咐。

长时间的静默,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跟丢了。

又候了好一会儿,他抬首,不期然撞进一双杏眼。

他吓得往后退了几步。

“怎么,本小姐是什么蛇蝎虎豹,愣生生把你吓成这样?”苏云儿俏生生站在离他几尺的地方,见此笑道。

陆祁镇连忙垂首,双手拱起赔罪,“唐突了小姐,小人该死。”

“死什么死?”苏云儿步履轻缓地走近他,“你抬头,我瞧瞧你的伤。”

陆祁镇梗着脖子,“小人的伤不打紧,过得两天便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