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晏兴茂叹了口气,“这附近几个村子,就那么两三个媒婆,你姐姐年纪大了,实在是拖不得了,再拖下去,好汉子都被人家哥儿姐儿相走了。那王媒婆原先给你姐姐说鳏夫是她的不对,但你姐姐这情况,也确实不好挑拣,咱们还是莫轻易得罪媒婆了。”

这话晏小鱼也不爱听。

他梗着脖子:“我阿姐好得很!怎么就不好挑拣了?!”

晏兴茂愁眉不展:“小鱼,咱们自家人看你姐姐,自然是哪哪儿都好的,可村里确实没人相得中她呐!”

“那是他们眼瞎!”晏小鱼没好气,“那群孬货,他们愿意娶,我阿姐还不愿意嫁呢!要我看,咱们出些银子,从外头给阿姐招个赘婿才好!”

晏小鱼不是逞一时之气,他早就有这念头了。他阿姐的终身大事儿,便是爹娘不说,他也是放在心里的。

那日分家时他说是自个儿要招婿,但心里谋划的就是帮晏小月招一个,怕影响晏小月的名声,才说是自己。

晏小月性子太软了,嫁到别人家,难保不受欺负,不如招个赘婿。

晏兴茂却不大赞成:“招赘没有你想得那么容易,自打红薯推广开后,咱们这儿就没饿死过人了,没到那吃不起饭的地步,哪家的父母愿意让自家的儿郎入赘?就说你牛伯伯,别看他现在光鲜,原先刚入赘的时候,受了多少冷眼?后头又费了多少心力,才得到里长和村里人的认可,从你余爷爷手里,将村长之位接下来?”

“也是你余爷爷有能耐,才能为女儿招赘、帮扶女婿接村长之位。爹没本事,你阿姐要招赘,多半是招不到的,即便能招到,估计也不是好儿郎。”

晏兴茂这话虽然有些丧气,但也不是全无道理。

他们家的豆腐生意虽然做起来了,但也只够混个温饱,远远算不上富贵人家,晏小月要招个各方面都如意的,是有些难。

见晏小鱼默不吭声,似乎听进去了,晏兴茂和何秋花对视一眼,继续劝他。

“爹知道你是为你阿姐好,爹娘同你的心是一样的,可不止你姐姐,你往后也要相看人家的,这些媒婆咱们能不得罪就尽量不得罪吧?王婆子说她这回介绍的人顶顶好,不是那不着调的,你若不放心,明日她过来,你也陪爹娘听听?”

晏小鱼倒不担心得罪媒婆会影响自个儿的姻缘。

他如今只想使劲儿挣钱,没有成亲的心思。至于往后,能不能遇上心仪之人也是个问题呢。

若是遇不上,那他就不成亲了,一个人多自在!若是能遇上,那也用不着媒人,他自个儿就上了。

但晏小月的事儿,确实有些难办。

如今晏兴茂夫妻打定了主意要听那王婆子的,晏小月不是个性子反叛的姑娘,多半会依她爹娘的。可俗话说,‘媒人的嘴,骗人的鬼’,王婆子要忽悠晏兴茂和何秋花估计是轻而易举。

明日王婆子过来,他还真得在边上听着,不然他爹娘指不定就被王婆子蒙骗了。

晏小鱼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

从晏兴茂夫妻房里出来,晏小鱼在屋里找了一圈,都没瞧见晏小月。他心里浮起一个猜想,加快脚步走到后院,果然,在墙角下瞧见了他阿姐。

晏小月缩成一团,坐在墙角的木头上,眼眸低垂,一脸沮丧。

晏小鱼难得有些无措:“阿姐,你听见了?”

晏小月点了点头,没说话。

“你若是不愿意,我便替你回绝那王婆子?”

“我没有不愿意,只是有些害怕。”晏小月面上的表情既茫然又无助,“去了镇上,是不是不能每日同你一起做豆腐了?不去的话,往后要怎么办呢?”

“不用怕!”晏小鱼皱着眉毛,急急忙忙地开口,“你想成亲后也继续同我做豆腐,那便找一个愿意让你做这事儿的人,找不着也没事儿,有我和爹娘在,定不会饿着你。”

“你以后也要出嫁的。”晏小月慢吞吞地瞥了她弟弟一眼?*? ,“我的肚子是个无底洞,你一走,这个家就要被我吃垮了。”

“怎么会?!”晏小鱼哭笑不得,“且不说我出不出嫁,便是嫁了,我这豆腐营生也是要继续做的,往后我还想开食肆呢,这都得有人帮忙,你力气这样大,我雇你帮我干活儿稳赚不赔,你拿自己的工钱养活自己,不用爹娘养!”

晏小鱼想了想,他今日给家人发钱的时候说得还是不够清楚,不然晏小月也不会以为她是在吃家人的。

“我今日给你发的那五十文,便是你的工钱,你平日里吃的喝的,也都是你劳动换来的,你不靠我们也能养活自己。我说有我和爹娘在,不会饿着你,意思是无论什么时候,我们都是你的靠山,会帮你兜底,不是说你要靠我们养活的意思。”

晏小鱼嘚吧嘚吧说了一通,自己也觉得有些绕,也不知道他阿姐有没有听明白,他愁得想薅头发。

晏小月可怜巴巴地看着面前的少年,好半晌,突然开口:“小鱼,你待我真好。”

晏小鱼面上有些不自在:“我是你弟弟,不对你好对谁好。”

“放心吧,明日有我在,定不会让爹娘轻易将你许出去。”

第24章 第 24 章 你两家也算是门当户对呐……

翌日下午,王婆子如约而至。

这妇人是南岭村的人,生得富态,长了张大嘴,能言善道,附近几个村子好些人家的儿女亲事都是她说成的。

王婆子进门时,晏兴茂正拄着根拐杖,在堂屋里走路。

她十分诧异,对着晏兴茂上下打量:“哟,月姐儿她爹,你这腿是好了?”

晏兴茂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托您的福,是好些了。”

“哎哟,你家如今可真是喜鹊上门,喜事儿一件接着一件呐……”

王婆子和晏兴茂夫妻好一阵寒暄,从自家媳妇爱吃晏小鱼做的豆腐,说到院子里那树桃子,最后又吃了一碗豆花,才进入正题。

“谢栓他爹是个补鞋匠,在镇上开了铺子,好些有钱的大老爷都去他那铺子里补鞋呢!别看这行当听着不光鲜,挣得可不少,你们就说说,像咱们这些庄稼人哪个鞋子坏了舍得花银子去补,都是自个儿拿针线缝缝,人家补的都是那几两银子一双的好鞋子,能不挣钱吗?”

“谢栓自个儿也是好的,他今年二十四,与咱们月姐儿也算是年龄相当,如今在他爹铺子里干活儿,脑瓜子机灵得很,自个儿学了做鞋靴的手艺,而今他做的鞋子已经在他爹铺子里卖上了。不光能挣钱,这后生还是个会来事儿的,常与县里的少爷公子打交道,那些贵人眼睛都长在头顶上的,偏生谢栓就能让他们高看一眼!”

“镇上那些人,人心气都高,看不上我们农家的哥儿姐儿,咱这十里八乡,能嫁到镇上的姑娘,两只手便能数得过来。不过那也没法儿,咱们地里刨食的,确实没人家有本事。谢家倒不在意这个,咱们月姐儿也是有福气,被谢家瞧上了,往后嫁与谢栓,那便是镇上人了。”

“谢栓家六间大瓦房,家境十分殷实,月姐儿嫁到他谢家,那可真是进了福窝窝里了!公婆性子都老实,不会糟践人,做他家的媳妇,不用下地干活儿,只消洗洗衣裳,做做饭……”

王婆子口若悬河,将那谢栓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晏兴茂夫妻听得一愣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