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主?簿面露赞同:“我也是这意思,田地没了还能再讨回来?,命没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你们说得轻巧!”乌典吏面色铁青, “姓严的吃进去的东西?什么时候吐出?来?过?我乌家几乎一半家产都是靠这些田地挣回来?的,凭什么给他!不是你们的东西?,你们自然不心疼!”
沈主?簿瞥了他一眼:“乌老弟, 我和徐老爷也是为?你好啊!你们乌家在岭北风光几十年,若是最后被栽上了‘发贼’的名头,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你们找谁说理去!”
徐老爷连声附和。
乌家的情?况他们又不是不知道,一半家产未免也太夸张了。
乌典吏冷哼一声:“不过是怕被我乌家连累罢了,不用装模作样!”
“乌大人这话便有些过分了。”沈主?簿面露不悦,“且不说我们三人今日冒着被县令发现来?与你相见,这几日为?你探听消息、为?你乌家想法子,我们也废了不少心力。咱们三家同气连枝,向来?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乌家若是倒了,沈家、徐家也会痛失臂膀,我们还能不盼着乌家好?”
徐老爷也有些生气:“我家两个?堂侄娶的都是乌家的女儿,这几日我们一大家子都在为?乌家操心,乌大人这话实在让人寒心!”
确实是怕被乌家拖累,可?那又如何?当初他们徐家落难,乌家躲得远远的,生怕被波及,而今这岭北的好处徐家也不占大头了,凭什么还要冒险帮乌家争地?
乌家若是争赢了,徐、沈两家分不到好处,若是争输了,徐、沈两家十有八九要被一窝端。
徐老爷和沈主?簿下?午商量过后,便打定?了主?意,要劝乌典吏服软。
乌家让出?田地,换三家人的太平,这才是最稳妥的法子。
乌典吏心有不甘,但他如今被困在牢里,还得依仗沈主?簿和徐老爷相助,见这二人发怒,也不得不软下?态度,说几句好话。
“方才我一时情?急,说了些气话,两位哥哥宽宏大量,莫与我计较。不过”他话头一转,又道,“即便那姓严的真要借魏将军的手?除掉我们乌家,我们也并非没有一争之力吧?”
乌典吏面上不乏自信:“我表叔官居同知,还有知府大人相助,徐家三舅爷虽已退隐,但京都还有不少人脉,咱们这么多人加起来?,难道还敌不过一个?严少煊?依我看?,魏将军未必会帮他!”
“话不是这么说的。”沈主?簿摇了摇头,“‘谋反’可?不是小罪,一旦坐实,那是要株连九族的!同知大人是你是一家人,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可?知府却未必愿意为?你乌家淌这趟浑水。倒是魏将军,官衔多年未动,若能借平反立功,势必能往上走,县令的邀请,他不会轻易拒绝。”
徐老爷也道:“三舅爷虽还有些旧识,可?涉及谋反这么大的罪名,他们只怕也不愿牵涉其中。”
“谋反!谋反!”乌典吏握紧拳头,满脸愤恨,“好端端的,我乌家为?何要谋反?!姓严的要将这罪名栽到我们头上,就?这么简单,朝廷难道查也不查,就?信了他的?”
一直没说话的虞县丞语重心长地开口:“佃户们闹事,岭北的百姓都看?在眼里,县令已经将好言相劝、救治孩童的戏码演足了,他若说乌家因田地之事走上极端,百姓是信他还是信你?朝廷是信他还是信你?”
“姓严的从不打无准备之仗。”沈主?簿意味深长地瞥了乌典吏一眼,“前些日子我寻驿站的胥吏办事,看?见他案上有一封顺棱府白平县的信件,那信是给县令的。没过几日,后院的内应便与我说,县令的友人白平县县令之子要来岭北,请了振武镖局的人护送,正好月底到。”
“你们说,振武镖局的人这时候出?现在岭北,真只是为?了送人?”
他话音落下?,屋子里另三人都沉下脸来?。
徐老爷语气凝重:“看来姓严的已经攀上振武镖局这棵大树了。”
虞县丞叹了口气:“难怪他不担心魏将军不帮他,振武镖局加上一个?白平县令,说不好还有阮巡抚在背后,何愁斗不过我们?”
乌典吏使?劲拍了下?桌子:“那我们便由着他骑到头上来??往后他要什么我们给什么?!”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沈主?簿垂眸掩下?眼中的戾气,缓声道,“我们暂且斗不过姓严的,可?奈不过他自己作死。这些田地收回去又怎样?一来?他不懂农事,岭北会种浆果的佃户都在乌家,那些田地到了他手?里,能产出?的利润会大打折扣;二来?,他一门心思要修路,田地挣了钱投到修路之事上不说,这样大张旗鼓地修路必然还会耽搁农事,到时候赋税交不齐,他的考评依然是末等。即便阮巡抚有心扶他,他自个?儿不争气,也是神仙难救!”
沈主?簿话音落下?,虞县丞拍手?称赞:“还是沈大人分析得透彻!”
徐老爷松了口气:“有沈大人这话,我便放心多了。”
乌典吏面上也松缓了许多,但要将占到手?的好处还给严少煊,他仍是万分不甘。
乌家家底厚,失去官府的田地伤不到根基,但也是莫大的损失。
拉拢同知表叔、知府大人,去京都打点关?系……,样样都要钱。浆果不止能挣钱,还能讨好京都的达官贵人,他实在不舍不下?。
乌典吏想了想,拱手?朝着另三人道:“劳烦三位哥哥帮忙,给我那表侄捎个?口信,让他派一队人马阻拦聂大田,另派一队人马去辽阳府找我表叔求援,请表叔设法相救。若实在不成,我再同那姓严的低头,绝不牵连你们三家。”
沈、徐、虞三人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应下?了。
乌典吏离开后,徐老爷看?向沈主?簿:“咱们真要同他冒险?”
沈主?簿摇了摇头,似笑非笑:“这几日为?他奔走已是仁至义尽,消息帮他带到,咱们且等着,若是魏将军先?到,咱们便撇清关?系,省得受乌家牵连,若是同知大人先?到,咱们再做打算。”
徐老爷舒了口气:“还是沈大人考虑得周到。”
*
另一头,县衙田庄。
送走孩子后,佃户们便一直等着,可?从清晨一直等到傍晚,也没等到严少煊。
“县令今日怕是不会过来?了。”
“哎,这得啥时候才是个?头啊,人都饿得不成了!”
“孩子们也没送回来?,还不知病治好了没有?”
“……”
佃户们一整日都焦灼不安,焦三好不容易将他们稳住,夜里衙役送孩子回来?后,又打破了平静。
第二辆马车五个?孩子,只回来?了一个?六岁的小姑娘,其余的全部死了。
人回来?时已是第二日凌晨,这下?三百多个?佃户都没心思睡了。
几个?孩子的爹娘哭声震天?,有那气不过的找关?修德讨说法。
关?修德没好气。
“昨日接手?孩子时,已经同你们说清楚了,孩子送到医馆,能不能治好官府概不负责!县衙没收你们一文钱,看?孩子可?怜,贴钱送孩子去治病,你们倒好,还敢同哥几个?要说法,真拿我们这些衙役当软柿子捏呢?!”
他晃了晃手?上的腰刀,疾言厉色地斥道:“再敢胡来?,莫怪我手?上的刀不长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