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于汶凑过来问,“宋叔,怎么办?”
中年人露出伤脑筋的表情,摇头叹气,“这可真会给我找麻烦,这种情况,到底上哪儿去找医生?”
当然不会有人回答他,他就是做决定的人。
本来今天准备让东景明再配合一下,甚至打个电话的,现在看来也是没办法了,中年人摇着头,就是这副样子草草给他拍了一个视频,最后说,“你去看看情况,去医院问问,让人按照症状去开药。”
药开回来了,安莱仍然负责照顾他。
但药吃下去的后,不知为何,始终只是短暂生效,没有彻底痊愈。
发烧反反复复,上午好了,下午又烧了起来。
到最后,人昏昏沉沉,一整天难见几次清醒。
这样下去,中年人也没办法了,生怕给他烧出了问题,只能通过自己的渠道尽快请了一个医生。
但此刻,又出现了一个新的问题。
东景明开始抗拒所有人的靠近。
除了安莱。
他似乎本能地变得格外敏感多疑,抗拒任何可疑人士靠近,必须确认她在身边,警惕除了她之外的所有人。
虽然嘴上说着她可疑、不信,但不可否认,在这样的环境下,身体本能告诉他,她是唯一一个勉强可以信赖的人。
被请来的医生身材高挑,带着帽子和口罩,穿着白大褂,手上戴上了医用手套。
但他刚一靠近,就发现东景明的身体紧绷起来。
东景明意识不太清醒,昏昏沉沉,察觉到他人靠近,下意识蜷缩起来,费力睁眼,眼中居然有几分凶狠。
医生观察了一下,识趣地退后几步说,“宋先生,要不你们先出去吧,病人的警惕性很强,现在没办法检查。”
中年人果断摇头,只是带人退后了一些,站在足以总揽全局,又听到声音的地方,“就这样治。”
医生习以为常地点了点头,仿佛是经常遇到这种情况,熟练地指挥安莱,把东景明放在膝盖上,“对,没错,就这样,他比较信任你,这样他能放松一些。”
察觉到熟悉的气息,东景明紧绷的身体稍稍放松,眼睛也重新闭上。
医生蹲下身,保持的适当的安全距离,开始检查东景明身上的伤口。
安莱原以为,中年人请来的医生,肯定和他一丘之貉,说不定私底下合作过好多次,但看他戴着口罩的样子,还有那双露出来的眼睛和声音,居然莫名觉得有些眼熟。
医生检查完了上半身的伤口,抬起头,对上她的眼睛。
忽然落下口罩,俏皮地眨眨眼,眼角一弯,然后又快速拉上。
安莱终于想起来了,那股莫名其妙的熟悉感来自哪里。
这人,居然是在德坪城有过一面的执法队副队长!
她微微一愣,随即心里一松,故作不知,“医生,他怎么样了?”
“很糟糕啊。”
副队长知道,安莱认出他了,冲她又眨了眨眼,用低沉的语调说,“因为伤口好几天没有包扎、上药,很多地方已经发炎溃烂了。”
安莱的声音焦急:“那怎么办?”
“没办法,只能上药了,特别是他的腿,不能拖,严重的可能导致残废。”
副队长拉长了声音,用医生最常用的那种,明明情况很严重,却竭力把它形容的更为乐观的语调说,“发烧反反复复,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幸好这几天大多是低烧,而且降温及时,再拖下去可能对脑部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听的那个叫宋叔的中年人,和旁边的跟班都忍不住皱起眉,连问,“该怎么办?”
“我先开个药吧,按照药服下去,应该能见效,但是治标不治本,最好还是尽快送到医院。”
副队长开了药,又冲安莱眨了眨眼,仿佛是叫她放心,提起药箱,和那群人一边商量一边向外走。
他们刚一出去,大门关上,安莱就听到怀里传来的声音。
东景明的声音低沉,持续几天的疼痛让他浑身无力,面色阴鸷,恨不得毁掉所有人。只能勉强聚拢起一丝精力,盯着他们离开的方向看了一会,慢慢开口,
“你为什么这样对我。你不应该照顾我,应该恨我才对。”
“是我连累了你,没有我你根本不会遭遇这个绑架。”
“你为什么这么做,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虽然说的是抱歉的话,然而声音里完全没有愧疚,反而森森然,冒着寒气。
安莱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醒来的,有没有认出刚刚的副队长,既然他不提,她也不主动提起,“我当然是有所图谋的,你也知道我的情况,我缺钱,缺靠山,缺地位,要是救了你,我的情况就可以好转了,也有靠山了。”
她声音柔和,语调婉转,“所以,回去之后,在圣耶弗斯,还是要请东少多多关照,多多照拂。”
东景明看着她,从喉咙里吐出一句,“庸俗。”
他不信任安莱,就算到现在为止,仍然也不信任,认为她虚伪、爱说谎,然而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这种粗俗的回答、毫无感情,居然更令他放心。
他声音有气无力,痛苦在眉目中完全消失,看着自己耷拉下来的腿。
语调平静得到令人毛骨悚然的程度,“我的腿没有知觉了。”
安莱拆开了药,没有回答。
东景明已经自顾自笑了一声,自己接了下去:“我会让他们每一个都感觉到,我现在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