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中历二十八年,原来的姜鹤眠已死五年了。

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从棺中惨死,转眼活成了在远离王都三千里江南小城菩提院中疗养的少女。

这一过就是五年,若非这偶尔赶上雷雨夜的魇症常让她想起过往,她都快忘记过去了。

浮生若梦。

现在,她叫宋微辞,也不知是哪家姑娘,说是养病,常年避居山中菩提院,但仆人护卫一应不缺,吃食衣物皆为上等,日子并不清苦,但最让她心惊的还是藏书。

目光流转,二楼主卧宽敞明亮,几架子的书籍字画满满当当,别提楼上楼下皆有独辟的书房茶室。

书籍是昂贵之物,世代传承,尤记得当年姜氏败落时,主事的母亲第一时间想安置的既是后嗣如她与姜氏大族数百年藏书。

这么多珍稀古籍,却都安置转移到了山中修养的别院,可见主人并非将它们当做传承。

这家底背景让她迷茫,仿佛回到了幼年时姜家还未败落时的钟鸣鼎食模样。

但她也没多问。

其实也不是那么好奇在意。

“外面,怎么有些不安静?”

换了衣物后,外面春雨渐歇,雨打芭蕉的绿意摇晃也停下了,絮娘见她长衣款款走到窗前,迎着徐徐凉风,身形寥落如青鹤,要白日飞烟了似的。

懂事的稚春已经拿出披风,絮娘取了,从后面给人披上后,顺着宋微辞眺望主寺点香台那边的泱泱动静瞧。

“怪哉,今日也非时节,按理说点灯上香的香客不至于今日凑一起了,往时也就今日一成不到。”

“等会老奴去问问。”

“姑娘别吹风。”

“阿稚去取灶房的梅花汤饼,应是做好了....”

阿稚颔首,正要下楼,三女却见屋檐下的小道有年轻寺人匆匆过,许是之前避雨选择了这里捷径,却被院内外的护卫拦住了。

审问下,才知是新人。

“小僧,小僧真不知此地避讳,有贵人在此,乃是避雨,是为匆忙.....”

“何故匆忙?”护卫长不爱听这些罗里吧嗦的事,打断他,直接问根源。

“死,死人了。”

小沙弥一句言语,让楼上的絮娘两人大惊,靠窗而立的宋微辞微怔,目光寥寥飘向那边人烟聚集之地。

若是寻常亡故,不会这么大动静,莫非他杀?

可这佛门净地还能有命案吗?

听得下面的小沙弥喘口气后继续惶惶道:“香炉鼎中竟露了烧焦挂肉的白骨。”

头骨 但我好奇,只有头骨吗?

小沙弥还在惶然惊叹:“可是吓人了,阿弥陀佛....”

“此事已是震惊上下,上人喊我召集人,官府要来查事的.....”

“也许,也许诸位也要受询呢。”

小沙弥被放行后,听到楼上有袅袅女声,跳上小道时下意识回望,只瞧见一笺青影在四四方方窗口绰绰淡去。

过午,官差果然来了,在大殿门前询问诸香客哪里人士,家住哪里...

不少香客早就想走,当碍于出了命案,官府不许,加上佛前座下,真鬼祟逃走了,来日怕遭天谴,只能忍着避讳回答官差问题。

这边,骊县的捕头徐清刀正在偌大的香炉鼎前查看香灰中的白骨。

越看越觉得心惊。

说是白骨也不对,因为只是头骨。

焦肉贴着头骨,烧得焦灰焦灰的,那俩窟窿就直勾勾盯着他们。

难怪其他差役都避开了,实在是吓人。

主要是这烤肉味儿....

仵作在边上,不急着起尸骨,因得先勘验尸骨在香炉中的情况。

于是他看了下头骨,再去看身边站在香炉鼎前许久的高挺青年。

徐清刀年少成名,有名师扶持传授,如今在十里八乡的有些断案名声。

“大人不在,清刀你受累了,可能看出什么?”

仵作想到自家县令大人最近一段时日不知道得到了什么消息,似尤为慎重,四处调查,仿佛有什么棘手案子,可最近又无人报命案,更无百姓失踪,他想不通有什么麻烦这般劳累大人。

没曾想,在这菩提院忽出了这样的人头凶案。

徐清刀瞥过这留着两撇小胡须的仵作,“只有头骨,尸体不在,此地周遭无血迹,可见非案发现场,是有人杀了人后将头骨单独转移至此。”

“好生奇怪。”

仵作:“是奇怪,若为毁尸灭迹,要么全埋,要么全烧毁,只把头骨放在这香炉中,太过猖狂疯癫,倒像是故意要让人发现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