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1 / 1)

小姐有病 妙真什么 4168 字 4个月前

回头拿起那药方来看,攒着?眉头道:“怎么?还是这?些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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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瑛从床上起来,挂起帐子接来看一眼,笑得灰心,慢慢放下药方,走到榻上垂头丧气地去坐着?,“这?两年吃来吃去,都是换汤不换药。这?可能就是我?的?命,我?看你还是听太太的?,讨个二房进?来,早点和她去生个孩儿好了。”

寇立马上走过来在她身边挨着?坐,一抬胳膊把她搂住,“你倒是大?方,我?不答应。急什么?,咱们俩迟早会有孩儿的?,了不得等你三十岁以后还没生,再去打算讨二房的?事。此刻就讨个二房进?来,你还不夜夜背着?人?掉眼泪?”

他还是嘻嘻哈哈没正行,也还是懒懒散散的?爱玩爱闹,连待她的?心也从未变过。自然了,就是爱算计妙真这?一点,也没变,“你几时对大?姐姐说说,她带来的?两万银子,我?想?借些来用用。我?那笔生意,想?做大?一点,这?几年小打小闹总没意思,爹一样瞧不上,不如多下点本?钱,做得好看了,叫他不得不对我?另眼相看!”

因为寇老爷总不放心把家?里的?生意分给他管,他一赌气,在外头自开了间叫“烟雨楼”的?酒楼,借着?结交了不少朋友,两年下来,生意做得尚可。开了年又嫌那一楼一底的?铺子不大?气派,想?连左右两边的?两层楼铺都盘下来打通,放出话说,要做成本?县最有排场的?酒楼。

鹿瑛不大?赞同,劝他道:“我?看作买卖还是稳扎稳打的?好。你现在虽没亏,也不赚多少,总是为朋友来吃酒摆席充面子不收人?家?的?钱。不如等两年再说。何况既然要把大?姐姐说给历二爷做三房,那大?姐姐的?钱就是要带过去的?,还要看人?家?历二爷的?意思。”

“传星才不在乎这?点小钱,别说两万两,就是二十万人?家?也未必放在眼里。”他叫他的?名讳,显得像朋友似的?,脸上分外有光。

“那也得等他们的?事情敲定了,再问问他。你这?会借了大?姐姐的?,回头要是人?家?偏看中?这?些钱,和你计较起来,说你诓骗一个疯疯傻傻的?孤女的?银子,你如何开交?”

寇立听后把嘴角向旁边一撇,暂且罢了,罢得心不甘情不愿。连妙真先前许给他们的?那两处田产,也是罢休得无可奈何。他惦记了几年,如今那份田产落到了旁人?手?里,总觉得是妙真欠下了他似的?。心情如同讨债讨不回来一样,有一份没道理的?冤屈在。

好在有失就有得,偏叫传星喜欢了妙真。倘或结了这?门亲,自然有源源不断的?好处。整个寇家?犹如天?降喜事,都乐得促jsg成这?桩姻缘。好像是他们自己家?的?好事,总是背着?妙真打算,一桩桩一件件都打算好了。

妙真总是听他们说到“历二爷”,对他依稀有一点印象,晓得是这?位历二爷送她到湖州来的?。却?因为路上仍是病中?,那印象也是极其模糊。

她现在刻意要把所有的?记忆都模糊下去,因为想?要的?得不到,总惦记着?又有什么?意思?天?气是一日比一日暖和起来,到处是晴岚暖翠,花影缤纷。有时候想?着?想?着?,忽然一股冲动要给良恭去封信,叫他来接她回嘉兴去,也要问问他的?伤好没好完全。连他的?伤口和他整个人?,都缠绵地牵动着?她,有种难离难舍,欲断难断的?痛苦。

这?时候花信就要说:“良恭大?概是回嘉兴去了,他姑妈还等着?他呢。这?几年跟着?我?们到处跑,把人?家?骨肉亲情都离间了。”

妙真一听就有些怕,信也不敢写了,想?着?他姑妈还不知如何憎恶她呢。都是为她,累了他半辈子。

可没有了她,他能快乐么??也许不能够快乐,但可以安稳幸福。想?起这?些年来,真是太自私了。良恭也是想?过要离开她的?,还在嘉兴那一阵,她和邱纶的?时候。后来又是因为她犯了病,他不得已又回到她身边来。

她姑妈玩笑说:“你这?个病呢算是个富贵病,一刻也离不得人?。当初真要嫁给安阆,倒不好。你看他家?才几口人?啊?个个都有事情忙,谁能时时刻刻守着?你?身边多叫些下人?伺候着?,时时留心看顾着?,也还好,不算什么?大?病。”

这?话也像是暗有所指,她已习惯把什么?都联系到良恭身上去。

下晌天?忽然变得阴沉沉的?,隐隐天?外,春雷阵阵,一定是要下雨。屋里光线黯得像晚上,妙真走去点了盏灯放在炕桌上。人?伏在臂弯里,偏着?脸,看见暗红的?桌面有一片油亮的?暖黄的?投影,感?到一种彻骨的?孤独。

蜡烛烧去一半,听见窗外有人?说话,分外热闹。窗纱上影影绰绰地有一堆人?在对面廊下走着?,不一时就走到屋里来了。

先是寇夫人?,欢欢喜喜的?踅入碧纱橱里来,见妙真懒懒地伏在炕桌上,就去搀她的?臂膀,“我?的?儿,怎么?不是睡着?就是趴着??是不是哪里不大?好?”

寇夫人?也还是那样爱絮叨,说着?话就往她额上一摸,又不觉得热,“这?个天?东一场雨西一场雨的?,你可别随意添减衣裳。派来伺候你那两个丫头好不好?新买到家?来的?,我?叫她们听你那丫头派遣,也不晓得手?脚勤不勤快。”

那两个小丫头不过十五.六岁,做事情中?规中?矩,说不上好与不好。何况妙真并?不怎样留意,只稍微点头,“都好。姑妈怎么?过来了?我?还要去您屋里给您请安呢。”

寇夫人?在对过坐下来,低着?嗓子,眼朝身后碧纱橱外斜了斜,“家?里头来客人?了,说要来看看你,我?和你姑父就陪着?他过来一趟。在外间和你姑父说话呢,你拢拢头发,咱们出去见见。”

“是谁啊?”

“历二爷,你还记不记得?就是他一路送你来的?。他才刚衙门里办完事,路过咱们门前,想?起来你的?病,就进?来问问。我?说你好了,只是精神头不济,想?着?请你过去见见。可人?家?说,你既然精神不好,就不要走来走去的?了,还是他到屋里来看你的?好。”

这?些时听了不少历二爷的?话,单是听花信说起人?家?一路上如何照料,也有心要谢,便起来走到镜前去掠掠云鬟,跟着?寇夫人?打帘子出去。

两边椅上都坐着?人?,一边是寇老爷,一边是位年轻公子,浓眉往上倾斜,眼梢也些微挑着?,薄唇时刻抿着?一点笑。穿着?玉色金线镶滚的?圆领春袍,两只软缎黑靴向前懒懒地伸出来一些。一种高贵而平和的?神气。

他手?里端起茶,见人?出来,又把茶搁下了,和寇老爷一并?起身,背剪起一条胳膊望向妙真。

相视间,妙真有一点熟悉的?感?觉,而对他的?面孔还是感?到陌生。但他笑着?望她,好像是认得很多年的?朋友,没有任何好奇的?打量与审视,目光是坦率有礼的?,带着?一点恰当的?关怀。

碾玉成尘(〇十)

花信领着三个丫头在外间摆果碟, 妙真和寇夫人坐在?一边,寇老爷掉过头去和传星坐在?一边,堆着?满脸笑意?向妙真引见,“妙妙, 这位是?历传星历二爷, 他送你到家时你的病还没好,只?怕你没什么印象了。”

寇夫人立马搭腔:“有什么关系啊?历二爷是?心胸宽广的人, 就是?我们妙妙不记得了嚜, 也不会计较的。”

传星一言不发, 只?管噙着?点笑意?和妙真点了点头后?, 端起茶来呷, 并?不怎样殷勤的样子。妙真在对过椅上向他道谢, “一路上多承望历二爷照拂, 我那个病,想必给您添了不少麻烦。”

“姑娘客气。”他是?淡然有礼的,好像对她病的好奇心多余对她这个人,“听说这个病是?娘胎里带来的?是为什么才要病发呢?”

“我也说不清。”妙真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或许请个高明点的大夫能不能治好?京城里好些个太医, 不晓得有没有法子, 等我回头写封信回去问问。”

寇夫人笑出声来,“那感情好,宫里的太医学识渊博,手段也高明,问问他们也许能治得好也未可知。亏得您这样的忙人肯费这个心。”

传星摇撼着?手道:“治不好治得好, 都是?命数, 我可能也不过是?白帮忙。”@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寇老爷趁势请他, “您今日难得有空光临寒舍,看?这天也是?要下雨的样子, 您可千万要赏光,不要急着?走,留在?我们家吃顿便饭才是?。也要认真谢您送我这侄女回家来,光是?嘴巴里几句谢,知道的说您贵人事忙,不知道的只?当我们寇家不会做人,谢啊谢的,连顿饭也不舍得请人吃。”

传星默了会才说:“盛情难却?,只?好恭敬不如从命。”

寇老爷寇夫人便忙着?起身去预备席面?,一面?嘱咐妙真,“妙妙,叫历二爷就在?你这里坐一会,一会你引着?历二爷到花园子里那间小花厅去。”

一时间人四散了,连三个丫头也不知钻到了哪里去。两面?椅子对着?门,一眼望出去,天上层层叠叠的黑云,把太阳遮得死死的,一点光不肯放出来。隐隐听见“轰隆隆”的声音,单是?打雷,又不见雨。屋里地转上铺着?一片惨兮兮的光,阴白阴白的,对于照亮是?无济于事,反倒平添一种孤寂。

妙真知道姑父姑妈是?有意?把人留在?这里和她坐着?,大概他们是?打算替她张罗一门亲事,要大富大贵,招架得起她这个折磨人的病的人家。她前?两日还?在?心里笑,哪里可巧就有这样的人家?这可不就是?现成的嚜。她暗暗觉得好笑,觉得这屋里凄冷得很,把脸偏向门外?,不自觉弯起嘴巴来微笑。

传星坐在?对过望着?她半边脸上挂着?那笑,比当初那一眼更迷人了。那时她的美丽是?空洞浅薄而张扬的,如今叫人魂牵梦萦的面?孔不再那样放肆地欢笑,那双烂漫动人的眼睛已经在?世事冷暖中?沉淀下来,看?不见如初的波光。他觉得她是?一件在?世间流转多年的宝器,不知沾染了多少残酷风霜。但轻轻拭去一点蒙尘,仍露出一缕皓然的玉光。那幽幽的光里,藏着?由那些风霜沉淀出的另一种隐秘的风情。

他一向不大喜欢年纪过了二十五岁的女人,觉得女人年纪一大,就要长出许多心眼来。倒很奇怪,她使他忽略了年纪上的条件。

两个人没有开口说话,传星是?客人,受了主人的冷待,也不觉得尴尬,还?坐在?对过很随意?地呷茶。觉得肚子里有点空,就歪着?看?那碟子里的点心。

妙真瞟见他蹙着?眉,目光向那碟子里挑剔。碟子里摆着?各式各样八块点心,他大概不大吃这些东西,好像一个都不认得。她就出声提醒,“那块梅花形的山药糕是?没有馅的,不大甜。”

传星向碟子里一指,“这个?”

见她点头,他就拿起来咬一口。她又把脸扭过去看?着?门外?,不知道是?不是?盼着?早点下雨,好让他能早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