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客室的大门缓缓推开,罗伊轻车熟路地往边上侧身让了让,果然不出他所料,一个物件飞速朝他这个方向飞来,堪堪擦过他的耳侧。

罗伊伸手一把抓住那东西,放在指尖把玩的时候才发现那是一只做工精巧的骨瓷杯子,从样式和装饰花纹来看应该是上两个世纪的产物,好歹也算是一件古董了。

一旁的女佣却没有像他这么淡定,惊吓出声,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赶忙捂住嘴退出了门外。

罗伊嘴角噙着笑,缓步走向沙发上那个满头白发的老人,调侃道:“外祖父欢迎我的方式真是一如往常啊,不过我的身价好像变高了一些,都开始拿这种贵重物品砸我了。”

他迤迤然坐在另一个沙发上,将指尖套着的杯子放在桌面上,不客气地为自己倒了一杯花茶。

浓烈而又泛着丝丝甜意的茶香味瞬间扑鼻而来,他端起杯子品尝了一小口,只觉得舌尖泛起一抹苦涩。

外祖父冷眼看着他的一系列动作,冷哼一声:“你也挺不客气地,我让你坐了吗?”

“我们之间还讲这些虚礼做什么?”罗伊皮笑肉不笑道,“这儿不就是我自己的家嘛,在家里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说着,他竟然半躺在沙发上,双腿交叠着跷在沙发的扶手上。

他总是知道如何能够迅速激怒雷托公爵的,果然,外祖父瞬间变得怒不可遏,将手中的烟斗重重敲在桌面上。

“放肆!”雷托怒吼道,“你看看你现在是个什么样子!”

罗伊也收敛起了自己的笑容,脸上的表情变得冰冷,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面无表情的样子和这位外祖父有多么相似。

“如果您将我叫回来就是想教我学规矩的话,那不好意思,我忙得很,我先走了。”说着,罗伊便作势起身要走。

“忙?”雷托公爵冷哼一声道,“忙着干什么?和那个华国女人约会?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动用了家族基金,为了个女人花这么大的代价,你真是丢我们家族的脸。”

“您现在倒觉得我是你们家族的人了?”罗伊冷笑着反驳外祖父的话,“之前我还是个孩子,对家族没有任何用处的时候,是谁天天想把我神不知鬼不觉地丢出去?现在好了,倒天天教育上我了,基金会您已经交给我打理了,祖父,好好放手养老吧。”

雷托公爵瞪大了眼睛,怒目而视,胡子都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着:“你以为你做对什么了?不过就是让你哄着贝兹开心,你做到了吗?她愿意下嫁给你这样一个血统肮脏的私生子,是你的荣耀!”

“我不想要这个婚事!”罗伊将茶杯重重放在桌面上,里面滚烫的茶水瞬间倾洒出来,“您从来就没有征求过我的意见,我不过就是家族的一枚棋子罢了,您又凭什么要求我忠诚!”

“忠诚?”雷托公爵不气反笑,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一旁的置物柜上,拿来厚厚一沓材料,重重摔在罗伊的面前,“你之前搞出来的这些桃色新闻,你看看我管过吗?但是你也不能太过分,连血统都不顾了。”

他颤抖着手指指着左上方的位置,怒声道:“怎么,你这件事情倒是想学自己的母亲了,非要找一个华国的女人,将自己的血统搞脏,然后弄个私生子出来?我跟你说,这件事情就算贝兹能忍,我都忍不了!”

“贝兹,贝兹……”罗伊嘴里喃喃道,满脸都是失望的神色,“我不知道你们这些人什么所谓的血统高贵论,我只知道我不想跟那个控制欲强的女人结婚!”

雷托公爵最不想听到的就是这样的话,他将脚步蹬得极重,快步冲到罗伊的面前,高高举起右手便想给罗伊一个耳光。

可是罗伊早已经不是小时候那个任人打骂、寄人篱下的孩子,他一把拦住外祖父的右臂,然后缓慢站起身。

他还比外祖父要高上半个头,低头凝视的时候竟然有一种上位者的气势。

其实,雷托公爵近几年已经渐渐感到自己正在衰老,特别是在这个不听话的外孙面前,自己总是能够感到一种颓势。

但是他并不愿意轻易放弃对这个孩子的掌控权,他微微喘着粗气,虽然心里仍然觉得不甘,还是缓缓放下了手。

雷托公爵放缓了语气:“你跟贝兹的婚事不容置疑,不然你没有任何可能继承家产,还有,跟华国那个女人断了吧。”

“为什么?”罗伊微微眯着眼睛,这是一种危险的信号。

可是雷托公爵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微微摆了摆手:“这件事情没什么好商量的,基金的使用权我会暂时收回,贝兹那边你好好解释一下吧。”

说罢,年迈的老人便缓步往门口走去,罗伊看着他的背影,摸摸地攥紧了自己的拳头。

这几年来,罗伊已经渐渐营建起自己的商业帝国,雷托公爵看到了他的能力,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他利用自己家族的基金。

但是,罗伊知道只要外公对这基金还有实际控制权,自己就根本没有办法做到完全脱离家族。

而只要和这个所谓的高贵家族有所牵扯,自己就只能被迫接受他们的一系列安排,比如和那个贝兹结婚。

雷托公爵缓缓走到门口,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过头来,用疲倦的声音说道:

“既然回来了,上去看看你的母亲吧……她……应该想你了。”

母亲两个字,让罗伊紧攥着的拳头又收紧了一些,他目光深邃地抬头看了一眼,转身离开会客室。

第166章 不认可

无需人带路,罗伊可以迅速在古堡如同迷宫一般的通道中找到通往母亲房间的那一条。

毕竟小的时候,他在这偌大的城堡中,唯一的活动范围便是母亲的房间。

即使外出有事,他进入古堡大门之后唯一被允许走的路线,便是通往母亲房间的路线。

而实际上,因为母亲从来就不喜欢他,所以即使是那个房间中,罗伊也只拥有一个小小的衣帽间,在这个逼仄的空间中度过了数十年的时光。

而现在,他时隔多年再次回到了母亲的房间。

这里和他离开的时候一样,与古堡内其他地方阴森的感觉不同,母亲的房间充满了各种公主的元素。

刷成紫罗兰色的墙壁,四柱床还有手工蕾丝编制而成的浪漫帷幔。

床边的衣帽架上还挂着晚礼服裙,这是一条黑色丝绒质地的鱼尾长裙,单肩带的设计,肩带处是一朵盛开的黑色大丽花。

罗伊知道这个衣帽架上的裙子是会每日更换的,整个卧室里都能够体现雷托公爵对独女的爱。

他会买来全世界奢侈品牌的每季高定,聘请服装设计师设计不同节日的礼服,然后献宝一般地送到女儿面前,只希望女儿能够开心。

罗伊目光复杂地看着这屋子里的所有一切,显得熟悉又陌生,所有东西都是崭新的,但又一如往常,从未变过。

这种矛盾的感觉只因一人而起,罗伊的视线逐渐转向这个房间的中心。

那张有着蕾丝帷幔的四柱床上,蓬松的鹅绒被里静静躺着一个瘦小的身影。

罗伊慢慢走到床边,静静看着床上那人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