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1 / 1)

眼瞅着项少天也慢慢擦了擦嘴角,站起来跟他们这些老人道别,要追着沈云去小客厅谈话,沈父忍不住还是道了句:“少天,你得知道,是你和多玉对不起沈云,所以,见好就收,不要得寸进尺。”

项先生冷冷地落下一道视线在沈父身上,声音平静:“什么叫‘对不起’?”

“你情我愿,这叫对不起?”项少天从喉咙里轻哼出一声笑来,像是听见了多么可笑的话一样,“沈叔,我现在觉得我不让玉玉过来跟你们见面真是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要是像你这样都说我们对不起他,你们还要不要多玉她好好过了?”

“你!”

“沈叔不要激动,我说的是实话,多玉也说她对不起沈云,可其实在我看来,这没有什么对不起对得起的,是沈云先缺席的,要说对不起,也应该是沈云自己对不起自己,他让他自己丢掉了二十年光影,丢掉了所有,怎么反过来倒怪起还活着的我们?”

项少天说到这里,笑容瞬间收敛,肃穆得整个空间仿佛都被他骇人地气势抨击扭曲:“所以沈叔,如果你还想去参加我跟玉玉的婚礼,说话最好小心一点,不要什么张口就来,平白消耗我对你撮合我和玉玉的感激。”

沈父被这句话说得一口气儿差点儿没梗在喉咙里,胸膛激烈的起伏了两下,还没有想出什么话来反击,就见项少天礼貌地鞠了一躬,去往小客厅。

今天的晚宴是在沈家的豪宅举行。

沈家豪宅位于市东的半山别墅,距离地铁很远,但住在这里的富人们毕竟都不是靠地铁出行,每家每户都几辆豪车换着开,也便很是方便。

别墅不大,却比较冷清,沈家过去二十来年极少回来这边居住,主要原因是家里唯一的儿子还在医院躺着,家里没个人气儿,老两口便买了小楼房在医院附近,既温馨一点,又能够方便去看沈云。

如今沈云醒了,沈家的宅子立马生机勃勃,只十几天的时间就焕然一新,各种绿植爬满墙壁,泳池干干净净,院子里甚至还养了两三条幼年德牧,管家、帮厨、帮佣、打扫、住家健康恢复师、家庭医生、全部都被请了过来住在豪宅里,沈家便瞬间热闹了起来,即便外人比主人都要多,却让沈家老两口很开心。

项少天从前没少来沈家的这个半山别墅,他记忆力很好,所以到现在还能清晰地记得哪边是小客厅,哪边是开放厨房和卫生间,哪里又是一楼的茶室、书房、会客厅。

沈父沈母大概是怕刚醒来的儿子适应不了时代巨大的变化,别墅里的一切都跟二十年前没有两样。

项少天走在充满时间错落感的长廊里,皮鞋‘嗒嗒嗒’地在地板上发出规律又沉闷的声音,穿过一道开放式的门框,下两节台阶,便走到了沈云所说的小客厅。

客厅装修复古,摆件一律都是沈父喜欢的瓷器,沈云坐在轮椅上手里还在把玩着一个烟青色的鼻烟壶,手指骨节分明,让那鼻烟壶灵活地在手指头尖转动,一时眼花缭乱。

“来了?”沈云听见脚步声,抬头看去,没有多余的表情,先说了一句,“坐吧,不要站着,我现在不喜欢别人站着跟我说话,口水会喷我一脸。”

沈云少年时代也是这样幽默,只不过项少天许久没有见到,今天复听见这样的话,既陌生又有点儿奇妙的反感这是多玉喜欢的幽默,他学了很久,才学会的。

“好。”项少天言简意赅,坐到暗红色的真皮沙发上后,双腿便很自然的交叠放着,双手放在沙发的扶手上。

沈云转动轮椅,看向那坐下的项少天,上次见到他的这个‘好兄弟’项少天是在夜里,来去匆匆,根本没能仔细看项少天如今的模样,后来查看项少天资料的时候,也只是有零星的几张金融杂志的封面还有一张跟姜多玉在民政局门口拍的合照,可沈云觉得,那些都不像项少天。

说不出哪里不像,但沈云就是觉得不对。

今日在头顶刺目的白炽灯的照耀下,沈云终于能够仔仔细细的观察面前的项少天,首先看见的就是这人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然后是那通体不怒自威的气派气质,从前闷葫芦似的崇尚一言不合就暴力解决问题的项少天,变了太多,除了模样还能看出少年时代的影子,其余一概不像从前。

说是要单独谈,可是两人见了面,却是都没有说话。

沈云之前为了这个晚宴做了很多准备,也做了很多设想,想过项少天或许会求自己不要去打搅他跟玉玉的生活,也想过项少天会强硬地发狠话,要求他认清现实,他还想过自己应该怎么应对,是应该同样强势,还是应该痛哭流涕的卖惨,结果现在,所有的预想都成了浮云,表演和虚假都上不得台面,沈云什么都演不出来,也不愿意卖惨,只是那么静静地看着面前坐着的项少天,许久,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项少天那放在扶手上的手轻轻敲了敲,没有什么好隐瞒的,直接说:“高二的时候。”

“也就是说我死了一年后你们就在一起了?”

“可以这么说。”

项先生没有任何抱歉地补充:“你也觉得玉玉对不起你了?”

沈云沉默了一秒,随后说:“她做什么都不会对不起我,是我对不起她,我醒来后听我妈说了情况,她不知道我还活着,没人知道我还能醒过来,如果我没有醒过来,我也希望不耽误她,她是个值得所有最好事务的女孩。”

“你好像想通了。”项先生淡淡道。

沈云不置可否地垂下睫毛:“没有相通与否的说法,只是事已至此,好像我才是第三者,觉得很不可思议,也不想让她为难罢了。”

“那也就是说我们和解了?”项先生来沈家的目的就是要一个和解,不管是如何和解的,只要表面上能够过得去就行,他的爱人需要一个和解,需要大家和好如常,不然项先生怕宝贝的心理压力太大,对身体不好,更何况现在又是怀着孩子,是关键时刻。

沈云摇头:“原来你也是想要和解的,我还以为你是打上门来给我们全家一个下马威的。”

这话也不假,项少天来这里之前准备了两套面孔,一套给愿意和解的沈家,一套给不愿意的沈家,前者什么都好说,大家还是亲戚,后者就绝不会留什么情面了,他会直接将沈家整个儿撬起来,全部吞了,即便这是很危险的自损三百的招数,也没有关系,只要能赢,其他的东西都能找补回来,不差那三百。

见项少天没有要否认的意思,沈云勾着嘴角笑了笑,这个严肃且危险的话题便轻描淡写的在这两个男人中间掠过,谁都不再提。

“我一直挺好奇的,多玉喜欢你哪儿呢?总觉得她不像是会喜欢你这种类型的人。”沈云问,“她瞧着是文文静静的大家闺秀,实际上很活泼,爱撒娇,不讲理的时候,你不顺着她哄她,她能气一个礼拜不和你说话……”

“是么?原来她生气是会一个礼拜不和人说话的?我没有碰到过,也没有吵过什么架,一般她都不会生气,就算不开心,也直接和我说,我就改了。”项先生说完这番话,眉头都微不可察地抬了抬,好像是在说他跟姜小姐在一起的时候,姜小姐更开心,这一回合他赢了!

沈云也完美接收到了项少天话里的意思,脸色难看了一瞬,干脆道:“那既然你们感情这么好,也就不差我这么一个婚礼嘉宾了不是?你既然不喜欢我们单独见面,那就在你们婚礼那天见吧,你若是不放心,到时候还能派一些人看着我,怕我只见了玉玉一面就把她从婚礼现场勾走的话,还能把我绑在轮椅上,免得我带她私奔。”

这话说得诛心,项先生绝不愿意承认他会害怕沈云,他刚才说了那么多来证明自己和姜小姐的伉俪情深,这会子若是承认害怕姜小姐会被沈云勾走,那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项先生微笑道:“原本还以为你不会愿意过去的。”

“怎么会?玉玉的大好日子,我父母都要去,我为什么不去?就算我和她没有在一起,我父母也早就把她看作是亲生女儿了,这么算下来,我也算她半个哥哥不是?”沈云当真像是完全放下了一样,不会再做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所以项少天,你没有必要太担心什么,我只是想看看她现在是什么样子,不是通过电视,也不是通过照片,你不知道,我现在脑子里面的她还是小时候的样子,觉得电视里的不是她,你们所说的影后也不是她,你总得给我一次机会,让我知道我记忆力的姜多玉已经没有了,我才能好好过我自己的生活不是?”

沈云是笑着说,但眼里却悲伤得没有一点儿笑意:“我什么都不计较了,我也知道自己可能该死,就不该醒来,但我没有办法,我但凡能控制自己,我也不会愿意醒来,醒过来有什么好的?我一无所有啊……”

“项少天,你说呢?”沈云要一个肯定的答案。

然而沈云说了这么多,竟是也没有感动得了项先生,只见项先生点了点头,依旧没有松口地道:“奇怪,你既然知道见了也只是徒劳,为什么非要见面呢?要想开始新生活,随时随地都可以,沈云,我不想和你废话什么,你也不需要跟我耍什么花样,你给玉玉的礼物,她根本没有打开,今天我来参加晚宴,她还让我还给你。”

说着,项先生从口袋里抽出那个小礼物,直接丢还给沈云。

礼盒里的东西碰撞着礼盒壁,发出沉闷的一二响声,划破空气,落在沈云的腿上。

沈云看着腿上的礼盒,手心一阵阵地发凉,缓慢打开那礼盒,只见里面的字条还规规矩矩地摆在里面,展开来看,上面赫然写着时间地点:二月七,南苑书馆二楼,不见不散。

今天,正好就是二月七号。

沈云笑了笑,没有太意外,之前项少天把晚宴定在今天的时候,他就明白今天多玉和自己都去不了南苑书馆了。

“对了,南苑书馆是你和玉玉以前的秘密基地?”项先生状似平常地询问。

沈云点了点头,所有他和姜多玉去过的老地方,都是他的财富,这些财富是项少天夺不走的,只属于他。仅仅只是想到这一点,沈家少爷便好似更胜项少天一筹般,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