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年轻时想不通,后来就想明白了。”梁妍细细的眉毛舒展开,泛着松快,“我上大学时自己打工挣生活费,我当过服务员,当过学徒,时不时就会被顾客骂哭,但我想,我都这么苦了,去工地搬砖的你得有多苦啊……”
梁峰的眼睛深处闪过讶异。
“我不要你辛辛苦苦挣的的工资给我做生活费,我可以自己努力,我也知道妈去看过我,她戴着围巾、帽子,校园里最显眼的就是她,我室友还问我那个女人是不是保洁,还问是不是认识我,因为一个劲盯着我,我说不是,她不是保洁,她是我妈。”
“恨是真的,感动也是真的,我没办法做到像你一样爱她,但这钱,也是我的真心。”
梁妍对梁峰鞠了一躬,也对透析室鞠躬。
“哥,再见。”
说完,梁妍转身离开,留下原地拿着卡茫然无措的梁峰……
下午,冬日晴空忽然下起了雪,天上灰蒙蒙一片,梁妍打车去了南城陵园,走到一处熟悉的坟前。
应该有人固定时间清扫,坟前没有杂草,梁妍把酒和果篮摆到坟前,憔悴的脸庞挂上一缕惨然的笑。
“爸,我来看你了。”
第197章 曙光
在外面逞强,不露出一丝脆弱的梁妍,面对父亲的坟墓,总算卸掉了始终佩戴的面具。
“爸……这么多年没来看过你,对不起,还有就是我错了……”
梁妍磕了个头,猛地从紧咬的嘴唇中发出破碎的音节,“我错了……爸……我不应该为了一个男人背井离乡,整整五年我都没来看过您……爸,我都能想象得到您对我一定很失望……”
“我错了、我错了……爸,我怎么就活成这个样子了?”
梁妍眼梢通红,犹如火烧一般,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爸,我想吃您包的汤圆了,您教我如何包汤圆,可我包的永远不如您包的好吃……爸,你什么时候再给我包一次啊?”
梁妍紧紧地盯着冰凉墓碑上那张照片,失去的人哪怕再后悔、再惋惜,也回不来身边。
“爸,因为一个女人,我失去了我的孩子,但是现在,我就连惩罚她都做不到……”梁妍神情悲怆,眼泪如同细线一般滚落,眼泪流多了,哭出来倒像是血痕。
对着父亲的坟墓,梁妍将自己这些年的遭遇一五一十地倾诉出口,包括项瑾深、苏绵绵、以及薄衍南……
如今叶若茜知道了项瑾深的事,项瑾深要保释苏绵绵,手心手背都是肉,梁妍不想让叶若茜为难,只好说难听的话把薄衍南拒之千里之外。
叶若茜……是个好人,无论选择谁都会有负罪感,梁妍心里明镜一般,如果她还有剩余的时间,她完全可以凭借自己把苏绵绵送进监狱,还有项瑾深,项瑾深这个同伙也跑不掉,可她拖着这具身体,既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
“爸,对不起,我知道您难受又失望,我会下去给您解释的……”梁妍轻轻说道,呼出的气变成了白雾,“我会很快的,等我……”
梁妍离开陵园时,头发、衣服上都落满雪花,这些雪花融化成水,冰冷的湿气不要命地往女人骨缝里钻。
一把伞轻轻地撑开在女人头顶,为她遮住风雪。
梁妍抬头,不期然,对上了薄衍南冷漠却夹杂着心疼的眼神,梁妍弧度很小地弯起嘴角,像个孩子一样笑容纯洁。
薄衍南黝黑如深潭的瞳仁微微缩紧,连同心都跟着拧了一下。
“你来接我回家啊。”梁妍笑颜如画,眉眼如画,但却仿佛不是在和面前的薄衍南说话。
薄衍南抿紧唇线,颔首。
“走吧,我们回家吃昨天剩下的汤圆。”梁妍的语调泛着明亮轻快,头一次主动过来牵薄衍南的手。
“梁妍……”
牵手的瞬间,薄衍南感觉到女人炙热滚烫的掌心,呼吸骤然一滞,连忙去摸梁妍的额头,热得烫手……
车停在陵园的停车场,走路需要十分钟。
薄衍南咬牙,把伞塞进梁妍的手里,半蹲下身子,背冲女人,回头道,“上来。”
梁妍头昏眼花,可是精神从来没有过的放松,整个人好像踩在云朵里飘飘然……
她乖巧地攀住男人的脖子,女人很轻,轻得像一根羽毛,薄衍南背起梁妍根本不费力。
梁妍发烧都说起了胡话,在薄衍南耳边喃喃低语,“薄叔叔,我要飞走了。”
薄衍南昂贵的皮靴踩在雪地中,留下一个一个深深的脚印,不在乎鞋边、裤脚的泥泞,他开口道,“你没有翅膀,不会飞。”
“谁说的?”梁妍忽然像个小孩,咯咯地乐,压低声音在男人的耳边说道,“告诉你个秘密,其实我是只小鸟。”
“小鸟有翅膀,可以飞,所以我现在要飞走了……”
薄衍南的速度很快,可是该死的停车场为什么好像永远都到不了?
他声音沙哑,呼吸都染上了急躁的情绪,宛若哀求道,“小鸟能不能别飞走?小鸟如果留下来,会有人一辈子养着它,宠着它……”
背着的人陷入沉默。
几分钟后,就在薄衍南终于看到停车场时,背上的人开口说话。
“我理解你这种心情,小鸟要飞,你心里难过,但还是希望小鸟越飞越高。”女人的声音沉浮着沧桑的故事,“只有飞高,小鸟才会自由,才会幸福,才会离开寒冷的冬日。”
我不希望!
薄衍南在心中呐喊,咬着牙,将女人放到副驾驶,细心地系好安全带,油门踩到底去最近的医院。
路程中,梁妍紧闭双眼,薄衍南从来没有过如此惊惧恐慌,时不时就去探索梁妍的鼻息。
“梁妍,梁妍你醒醒,不许睡!”
薄衍南死死地打方向盘,甩过一辆有一辆车,疾驰的豪车成为主干道一道闪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