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折磨了秋恬近半年的疼痛终于?消失了。
有那么一瞬间, 秋恬甚至以为自己到了天堂, 身体是久违的轻盈没有束缚。
也是因为不?再被疼痛困扰, 深深的疲倦侵袭而?来, 秋恬的眼皮越来越重。
彻底失去意识前,他很轻地笑了下, 清楚地知道?自己成功活了下来。
但失去所有痛苦后,他似乎也并没有那么开心, 心里有个?地方?明明白白的空了一点。
人应该要对他们自己的生命怀揣永恒而?崇高的敬畏。
尤其?是在能够取得新生这?样神圣的时刻。
秋恬要完成独属于?他的第二次生命循环, 过程也不?是一蹴而?就的。
他需要经历整整一个?周期的漫长的蜕变, 在基地研究员的协助下,将体内最原始的能量聚集、升腾、清空, 再重组。
最后形成一个?崭新的、年轻的、轻盈的他自己。
整个?过程中秋恬一直是混沌的,他的意识很少有清醒的时候,那是因为循环的过程伴随着人体难以承受的剧烈疼痛。
研究员耗费了培养基地里巨大的能量来使他免于?承受这?样的痛苦。
秋恬在地球拥有过的一切东西都没有被带来,连项链的绳子和珠子都不?翼而?飞了。
只有那块石头还在。
来自图桠的那块石头,一直被他紧紧地握在掌心。
直到他经历了不?知多少的日夜的昏沉,和难以计数的晕厥后,他的眼睛在可爱星球某一个?昏暗的清晨明亮起?来。
薄纱一样轻盈耀眼的光芒降临在整颗星球,降临在每一位民众的身上,宛如?蹁跹的蝴蝶盘旋升腾。
最后停在他们心脏的位置,聚集、合拢、下沉,最纯净的力量降临在了每个?人身上。
那个?清晨,永远昏暗的星球里,爆发出了自有生命诞生起?,最热烈的呼声。
·
两年后。
京市神经外科重症学术研讨会,在城际酒店召开。
周书?闻和他的恩师陈远泽一同受邀参加,彼时陈远泽已经是附一院的正?院长,周书?闻也在半年前取得了正?高职称,正?式接替陈远泽成为C市神外的一把手。
研讨会共召开三天,全国的神经外科专家?纷纷赴京参会,就神经外科重症领域的热点话题进行专题讨论。
周书?闻在第一天和第三天都有演讲,所以一直留到了大会结束。
那是深秋的某一天,大会彻底落下帷幕后,周书?闻没有立刻返回C市,在国家?的首都多留了一晚。
京市不?比C市,冬天格外冷一些,还是深秋就已经飘起?了雪。
吃过晚饭,周书?闻穿好厚厚的外套,准备沿着街道?散步回酒店,离开餐厅时,却?正?好撞上从另一个?包间出来的潘文生。
两人对视皆是一惊,而?后相视一笑。
“好久不?见啊。”潘文生说。
“是啊,”周书?闻笑着和对方?握了握手:“从他……有快一年半了吧。”
潘文生也感叹时光飞逝。
他们分别交换了一下来因和住址,才发现原来都住同一个?酒店。
“这?就是缘分啊。”潘文生大笑起?来。
他比一年前老了些,性格也亲和了许多,再也没发出过刚认识时那种刻薄的语气。
“怎么样,没开车吗?”他热心道:“我送你一程?”
周书?闻原本是打算散步回去的,但恰逢这?么久没见面?的老朋友,他也十分想和对方?聊聊天,思考片刻,便也答应了下来。
“好,那麻烦您了。”他笑着说:“明早方?便的话我请您吃早餐呀?”
潘文生眉梢扬了扬,怀念地按按他的肩:“感觉你比以前要稳重了呀,”他戏谑地:“以前家?里没床还自告奋勇请我们留宿呢。”
周书?闻惭愧地摇摇头:“您就别打趣我了,年纪一年年在长,总不?可能一直都是愣头青的样子吧。”
潘文生听着他的话,不?知道?回想起?了什么,感慨道?:“是啊,这?么一年年过着,我也终于是要入土咯!”
“您最好还是长命百岁,”周书?闻轻巧地化解:“不?然甘老师要哭鼻子了。”
潘文生当即大笑起?来,手指点了点:“你啊!”
潘文生的车停在大路的另一边,他年纪大了,懒得自己开车,长期雇用了一名司机,此刻正?隔着街道?遥遥冲他们挥手。
周书?闻和潘文生并肩朝那边走去,途中经过了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
有一位穿着略不?合身的衬衫西服的年轻人,坐在玻璃后的桌椅上吃泡面?,手边放着一沓A4纸,时不?时就往纸上瞟一眼,还小心地遮一遮,生怕泡面?的汁水溅到雪白的纸张上。
明显是个?刚出社会不?久,忙碌奔波找工作的毕业生。
潘文生回过头,不?知道?为什么,发现周书?闻就对着这?样的场景呆呆地看了很久。
看到里面?那个?年轻人都注意到了,警惕又护食地把泡面?往身前挪了挪。
像是经由这?个?画面?回忆起?了什么分外有趣的事情,周书?闻居然笑了起?来,笑得格外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