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我感觉大师兄的态度也冷了下来,可大师兄明明还是往常的那副样子,对谁都和和气气的。大师兄笑道:“苏师弟还是老样子,平日在门派里大家都是师兄弟自然不要紧,可是到了山下,苏师弟还是要顾及顾及周围的人才是。”

苏催颂这才发现我脸色不太好,忙收了威压:“隋娑展……”

我叹了口气:“苏师兄,你可以放开我了吗?”

大师兄道:“苏师弟,关于去哪里这件事,还是听听阿娑他自己的意见吧。”

苏催颂眉头皱得紧紧的,像是强忍着什么,他眸下暗流涌动,好像有很多话想要跟我说,可是他涨了张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许久之后,他才缓缓放开我:“你想怎么样,隋娑展?”

我低头揉了揉被他攥得生疼的手腕。

他刚才太用力了,弄得好像是真的很想我回去一样。

苏催颂太会戏弄人了,我才不会再相信他的把戏,这三个月他不知又想了什么新法子来玩我,我不要信他。

“我没有在玩,也没有闹脾气,是我自己下山的。”我的心砰砰直跳,我太害怕苏催颂了,我也忘记自己有没有在恨他,我记性不太好,也不想再想起来。

别再玩我了。我疲惫地垂下眼,小声道:“苏师兄,我、我已经有道侣了……我不会回去了……”

大师兄不知何时站在了我的身后,他对苏催颂说:“阿娑的话你听清楚了没有,苏师弟?”

“你说什么?!”苏催颂突然暴起。

我害怕地缩在大师兄身后,让大师兄护着我:“大师兄!”

“才不过三个月,你就和别人好上了?!”苏催颂的目光像是要吃了我。

“师弟,你冷静一点。”大师兄的声音毫无感情。不知为何,我在大师兄的声音里竟然听出一丝痛快。

14

“我不过是、不过是离开了三个月……”

苏催颂情绪有些不对,大师兄看出他情况有些异常,上前去阻止他暴动。我下山之后他身上大概是出了些什么事吧,可这一切都和我没关系。

我记得我那一刀是扎在他胸口上的。可是当时,苏催颂也像现在这样,一直死死地盯着我,我太害怕了,没有捅下去第二刀。

如果当时捅下去就好了。

15

我记得我刚入门的那会儿,师父他老人家见着我还是很欢喜的,他摸着我的脑袋,还给我糖吃。他怕我认生,把我跟大师兄安排在同一个院子里,和其他师兄弟隔了好远,连去上早课,都是大师兄带着我。

只是后来,我修为太差了,大师兄的院子里灵气浓郁,给我住属实有些浪费,我就搬走了。之后越搬越远,远到最后,占了一个偏僻幽暗的小角落,那里的灵气是整个山头最弱的了,但是对我来说却是足够了。就是有些伤心,我若是要去见大师兄,那就要走很长一段路了,太麻烦了。

我也曾经暗自下定决心,要好好修炼,争取把修为提上去,赢得师父他老人家的夸奖,这样到时候,我就又能和大师兄住在一起了。现在想来当时我对自身的认识果真是不足,我这辈子,连筑基都是奢望。

因为我的住处离得太远了,之后的早课都是我一个人去上的,我没有法器,出行就靠两条腿,大师兄要帮着教底下的师弟师妹,是没空来管我的。但是后来,我……就不去上早课了。

苏催颂不知从哪里知道了我的名字,在我去上早课的时候来堵我。

我看见苏催颂就害怕,转过身拔腿就跑,没跑两步就被人按在了地上。苏催颂还带着几个人,那几个男弟子我看着十分陌生,生得十分高大,手劲也是不小,我被他们摔在地上,撞得头晕半天。

“早课能教你什么呢?跟我来,苏师兄教你的,一定比你在早课上学到的多。”苏催颂笑得有些邪气。

“我不去我不去!”我挣扎着,苏催颂带来的人却按着我,连拖带拽地将我拉走。

苏催颂是厌恶极了我,见着我便要找我的麻烦。我怕遇见他,这几日都整日缩在房间里。我不敢告诉师父,大师兄……我不能让大师兄担心。我听着别的师兄弟说了,苏催颂生性心胸狭隘,大家都喜欢大师兄,偏生他不喜欢,不但不喜欢,反而总是喜欢找大师兄的麻烦。只是大师兄与人和善,从不愿与他人过多争辩,才避免了和苏催颂的争端,我怎么能……我怎么能……

“我还没做什么呢,就哭得这么伤心。”苏催颂嘲笑道。

我咬牙,憋住不让眼泪流下来。

苏催颂伸手碰我,我浑身一抖,连忙避开。他的手太冷了,一碰我我就想到那天的湖水,刺骨的寒冷几乎将我整个人吞没。苏催颂将我拉进一个昏暗的房间里,我刚一被扔进去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你要干什么?!”

“真恶心啊,明明你做了坏事,却哭得这么可怜。”苏催颂朝我逼近,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随手拿来一块破布用力地在我脸上擦着。

我不停地躲着,苏催颂一下子用力地捏住我的脸。太疼了,我又没忍住,眼泪掉了下来。

苏催颂说,你不是最喜欢偷窥了吗,就跟老鼠一样,偷偷地跟在人的后面,藏在阴暗的角落里偷看别人,然后,像是炫耀功绩一般把自己看到的一切添油加醋地告诉自己的饲主。你既然喜欢偷看,那就偷看个够吧!

旁边的弟子将地面上盖着的沉重石板移开,我往那露出的黑漆漆的地洞下看去,顿时吓得肝胆俱裂。

“啊啊啊我没有说出去我没有说出去!我、我已经全部忘记了!我我我谁都没有说!别丢我下去!”我哭喊着。

那漆黑的地洞里,蠕动着恶心的黑色虫子和吐着芯子的蛇,不知是拿来做什么用的。他们察觉到从头顶下来的光线,开始骚动起来,争先恐后地想要涌出来,却好像在忌惮着什么,盘旋在洞口观望着。

苏催颂铁石心肠,将我从他身上扯下来,嘲讽道:“你没说出去?”

下一秒,我就被扔了下去。

苏催颂的声音离我越来越远。

“你没说出去的话,那池春醒是怎么知道的?!”

16

后来,我一个人去上早课。

正在授课的前辈看见迟到的我并没有多大反应,只是见我衣裳凌乱,皱了皱眉头,接着就继续授课了。

我走到最后面坐下,趴在了桌子上。也许是因为刚才受惊过度了,肚子现在疼得厉害。

我在桌子上趴了一早上,没有一个人来询问我早课迟到的原因。

我莫名觉得松了口气。之前听说这位前辈很凶的,早课稍微迟到了一点就要罚人,我迟到了这么久原以为是绝对要受罚了。这可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