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如同惊雷一样炸响在蒋南的耳畔,要她禁不住睁大了双眼,半张着嘴,喘不上气,仿佛被嘴里的食物噎住。

她到底是何方神圣???她怎么敢在大庭广众之下畅谈和男人睡觉这种话题???她真是和自己活在一个世界的人吧?

“你……你……”蒋南连还剩下几口的早饭也不敢吃了,拔腿就想逃离这个击碎她三观的地方,但是扭头盯着心心念念已久的肠粉,舍不得,干脆不理她,埋头一口气全塞进嘴里了,塞得满满的,满到让自己没能力继续搭话。

慕悦见她终于吃完要走了,松了一口气,自己总算是可以去一趟厕所看看裤子上的血迹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你要去哪里?”蒋南还差半口,用余光瞥见她搬开了后面的桌子,准备出去,急得再次伸手拉住她。

“后面。”慕悦指了指厨房边上的那个小门,那是她们存放私人物品的休息室,“你还有什么想吃的么?我可以帮你和余姐姐说。”

吃什么吃,上学都要迟到了。

蒋南狼吞虎咽地嚼着嘴里的东西,想也不想就把腰上系着的藏青色校服外套取下来,给她围上,把那滩格外醒目的血迹挡住,又要求道,“回家洗干净了再还我,没洗我是不要的。”

慕悦点了点头,低头愣愣地看着她用那双肉乎乎的小手给自己把校服袖子系上,问,“这是什么衣服?怎么看起来和别人的不一样。”

“校服啊。”蒋南似乎已经习惯了她嘴里会问出十万个为什么,解释道,“我们学生都穿这个,往身上一穿别人就知道你是学生了。”

嗷……这是女学生专门穿在身上的职业服装。

于是她又问,“我可以在哪里买到这种衣服?”她想买一件回去穿给周野看。

又在说稀奇古怪的话了。蒋南觉得这女孩子很可能是从古代穿越来的,属于现代生活的一丁点儿常识她是一点儿都不知道。

“只有上学的人才有,你不上学就不能穿这种衣服。”蒋南斩钉截铁,说完又突然地感到自豪,炫耀道,“你这种没念过书的人是体会不了的,它能将我们和社会上的小混混区分开。”

“小混混?”慕悦指了指自己,对号入座道,“我不上学,那我就是小混混?”

“没错。”对方毫不犹豫地将两人区分了阵营。

读过书的都知道“小混混”不是什么好词,那是班上老师专门用来贬低不读书的小孩子的贬义词。但慕悦的脸上没露出任何不愉快,仿佛只是从别人嘴里学会了一个不认识、没听过的新词一样,“哦”了一声就准备离开。

这家伙。这回轮到蒋南的脑子里装满十万个为什么了,她根本想不通慕悦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她对这个女孩儿抱有一肚子好奇。

“欸!卫生巾你有没有?”她算着还能拖两分钟,拎起书包跟在慕悦身后。

慕悦闻言,回头,没什么表情地摇了摇脑袋,显然过去的几分钟时间里,她根本没想过自己要怎么应对经期。

“你……你……你真的太奇怪了。呼谁要我多管闲事。”蒋南回头张望了下路过的男人们,确定没人注意到这边后,直接掏出包里常备的半包卫生巾,塞进她怀里,最后霸道地要求,“下次见面记得还我!我要一模一样的,这次只能算我借你,不能白拿。”

慕悦懂这条社会规律,她从不白拿别人的东西,所以认真地点了点头,答,“我每天都在这里上班,你什么时候再来吃饭了,我就顺便还你。”

第26章 | 0026 二十四 初潮

应该要说她怕生么?慕悦对陌生人有种与生俱来的恐惧。它是天生的,或者被后天训练出来,不能与外人接触的屏障。这么强硬地告诫她,不认识的就是坏人。哪怕是跟与母亲有超过两年、稳定性关系的,选择救下她又决定养着她的周野,少女也得同他先在床上滚过一回才能安心。

更别提这种走在路上随便遇见的生人了。她挂不上心,也不打算听从余银的意见与她交朋友。最多,今晚上回去把衣服洗干净,再问周野借点钱把卫生巾买了还上,她们两个人此后一定再无交际。

蒋南话里的意思多明显啊,她们学生是一类人,而像她这种早不早出来工作,心里只想着和男人睡觉,准备结婚嫁人的是另一类人。

不同类,便不合群。

“她走了?”余银见她往回走,把她喊住问话,“刚才你们坐那儿嘀咕什么呢?我看你们聊得挺开心的。”

开心么?她觉得余银肯定是看错了,她们差点没吵起来。“吃完就走了,连钱都没时间过来付,都交给我了,一共八块五,你看看对不对。”慕悦抬手把那一把零零碎碎的硬币递给余银,又解释道,“她说我哪儿哪儿都怪,是个怀胎。”

余银听了,不由得尴尬笑笑,心道这小孩子说话就是心直口快,真是有啥说啥,一点儿也不知道遮掩,给小悦留点面子,便打着马虎眼开口安慰道,“你别往心里去,小姑娘之间有点摩擦很正常。”

嗯。慕悦不太记恨人,点了点头就又钻进了厕所。

说回初潮。

其实慕娇比慕悦更期待她的初潮,因为初潮一到,就证明慕悦有生育能力了,这是一位女性身上更添一重价值的体现。近些年黑市上多了一条来钱的路子代孕。像慕娇这种给人睡多了的妓女,想做也做不了,主顾不让怀孕后继续接客,再加上她们身上多少都有性病,生的孩子质量也不够高,顾客不肯要。所以慕娇才把主意打到了慕悦身上,这女儿和她们不一样,她还没给男人碰过,干净着,等初潮一来,就能安排代孕了。

虽然她这个年纪,代孕没有卖逼赚得多,但这事儿管得还不严,民众意识也不强,很少有警察像扫黄一样上门来抓,算是个顶稳定的来钱路。

这也是为什么慕悦能在妓院拖到十四岁还没给男人摸过。

但实在不凑巧了,她的初潮迟迟不来,像是有意与慕娇作对那般,就是不来,怎么请怎么催都不肯来,直到这一刻,她离开妓院的第二周,才终于步履稳健地赶来了。

说回初潮。

别看妓院做的就是女人的生意,可正儿八经的性教育是一个屁都没认真放。慕悦只知道女人下面会出血,每个人都有,但自己还不到年纪,既不知道什么时候到年纪,也不清楚到了年纪该做点什么。

阿姨们从不和她说这些事儿,慕娇忙着拆东墙补西墙地应付高利贷,除了问她来没来外,是一个字儿都不肯与她多说。所以在慕悦半小时内第三次走进厕所的时候,整个人都被一种难以形容的兴奋击中了,在笑,不知道笑什么,好像不该是笑着的,但就是莫名其妙的喜悦,好像从今天开始就变得和之前不一样了,这么又傻又愣地盯着自己的脚尖发呆。

解开缠在腰上的外套,挂在门后的挂钩上,把长裤脱下来,再拉下内裤。那里真如蒋南所说,整条内裤的裆部都被浅红色鲜血染了一遍。但它们不像是才染上的,因为边缘地带已经干涸变硬,只有中间一小块儿被后面新流出来的深色血渍反复侵染,湿润不干。

慕悦盯着那红看了得有三五分钟,不是怕的,自己的血有什么好怕的,也不担心会失血身亡,毕竟身体没有更多的痛楚,肚子没感觉。不痛就不会产生恐惧。女孩儿半蹲在便池上,因为没有带换洗的衣服,只能琢磨着用蒋南给的卫生巾将那块儿垫上,再穿上内裤,裆部鼓鼓囊囊……这都是什么,太新奇的体验了,应该要用美妙来形容她现在的心情么?她确实满面春风。

这种情绪是等不了的,她想也不想就给周野去了通电话,像换牙的孩子给家长看那颗掉下来的乳牙,像遗精的少年在清晨对着被子里的初精发愣,像她的现在,要拎着这条带血的内裤给周野瞧瞧,告诉他自己的变化。

“嘟嘟嘟”才刚上午八点,正是周野开始搬砖的时候。这时间早不早、晚不晚的,活儿干了一会儿不好直接扔下,但是距离干完还要好一会儿,但是贴着大腿的手机被她打得震天响。男人铁青着脸以为她出了什么事,毕竟这是给她买了老年机后,她第一次这么迫切找他。

天知道接通第一句就是,“周野~我下面出血了。”

“什么?!”周野脑子里没多少正经事,他正是那种只要看见女人的腿就能想到把她操翻的烂人,所以他听见这话,不知不觉就联想到她肯定是在哪儿被人操坏了,来找他救命的。但等他冷静下来,把这句话仔细斟酌三四遍后,又感觉她的口吻不像是被人欺负过,于是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你说什么?”

女孩儿不会他们都能听懂的那个词,“例假”,“月经”,这两个她都不会,只能红着脸凭借着自己对这种事的浅显的认知,张牙舞爪地乱解释一通,“就是那个,我身上来红了。女人都会来的那个。”

……这回轮到周野哑口无言了。

不是。这事儿告诉他干嘛。这么隐私的事儿她们不都喜欢藏着掖着么,他找过这么多鸡,从来没有哪个会这么郑重其事地特意打电话告诉他,今天不能接客的理由是因为自己来月经了。知道他不喜欢浴血奋战。

“不是。”他听完无奈地抬手抹了把脸,心想这丫头绝对是来折磨自己的。真是一点儿活路不给,哪怕白天到工地来上班了也能像鬼魂一样追着。现在也没别的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接话,“你打电话来就是为了说这个么?”

“对啊。”慕悦的口吻听起来还挺开心,不对,是格外开心,像是得了什么熊娃娃的公主,“妈妈说,下面会出血我就不再是女孩儿了。从今天起我就是女人了,我能给你生孩子。”